第55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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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晞缓缓走了过去,望着面前那张陌生的脸容,竟有些难以开口。

风涟那个名字对应的是一张温雅俊逸的脸容,即便知道可能是假的,但还是觉得说不出的亲切,毕竟两世相逢,他都是那张面孔。

而奉颉对应的才是他真正的面容,五官硬朗,沧桑冷峻,眉宇间透出一股阴郁肃杀之气,就连眼神也充满威慑。

“听说陛下昨夜去了朝华宫?”不等安平晞开口,他已经率先发问了。

安平晞忍俊不禁,脱口而出道:“怎么,你很羡慕吗?”

两人都愣了一下,安平晞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正欲说些什么缓解尴尬,却见他两目低垂,神情萧索道:“是。”

安平晞顿时哑然,又打了个寒颤。

“外面冷,进来吧!”他望向她道,随后转身往屋中走去。

正屋空旷如殿堂,中间空地上用山石累着一座池子,池中并未蓄水,而是用朱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咒。

最里边靠墙处放着一架巨大的黄杨木屏风,其上空空如也,既无文字也无图案。

屏风前是低矮的案几和座椅,案几上堆着黄卷符纸及文房四宝和灯烛。

蜡烛是黑色的,安平晞心头一悸,冷汗瞬间湿透了背心。

“徒儿,你怎么了?”奉颉冷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猛地回过神来揉了揉眼睛,却见那案几上并无灯烛,而是一盏青铜油灯。

她深深吸了口气,摇头道:“没事,刚有些眼花。”

不知为何,突然就想起了往生殿,她不由回身望了眼那个古怪的池子,道:“师父,那是什么?”

“废弃的法阵,”他不知从哪里搬出来两个火盆,招呼她道:“坐这里烤烤手吧!”

安平晞走过去坐下,道:“谢谢师父。”

“若还不够的话,我让外面的弟子再去烧点。”他拉过蒲团在她对面盘膝坐下。

安平晞忙道:“够了,够了,不知师父找我来有何事?”

“昨日宫宴陛下为何突然缺席?”他目光如炬,逼视着她道。

安平晞不由得苦笑,回望着他道:“这种事我哪里知道?你问错人了。”

他像往常一样穿着单薄的素锦暗纹长袍,那张本就孤冷清寒的脸容因为白发的映衬,更多了几分惨淡凄苦。

她的目光落在他腰间那条陈旧褪色的宫绦上,心头像是突然被蛰了一下。

“陛下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去做吗?”

他淡淡笑了,有些失落道:“那是自然。但她已经很久不给我下指令了,想必早就不需要我了。”

“徒儿,你知道国师是什么吗?”他望着安平晞道。

安平晞摇头,只觉得心里无端地难受。

“国师是君王手中的剑,是君王身后的影。”他怅然道:“可她连她的影子都不要了。”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陛下的事?”安平晞下意识问道。

他懊悔地点头,道:“也许我杀了不该杀的人。”他像是极其困惑,眉头深锁道:“可我实在想不通,这种事又不是没做过,为何她突然就那么狠绝?”

安平晞隐约猜到了几分,眸光不由得也暗了。

**

两年前的初夏,承宁帝微服私访,回宫时带了一个少年,据说是城中某个茶馆的少东家。

当时的后宫已经许久没有选过新的红衣郎了,他很快成为承宁帝的新宠,却一直无名无分的陪侍左右。

当时宫里都在议论,说承宁帝并非不想给他封号,而是一旦封了职位就要分宫居住,再常留君侧会招致非议。

也有说是因为前几位有名分的皆离奇死亡,所以承宁帝为了保护他才他以末位红衣郎的身份陪侍。

当时奉颉出关已经半个月了,但承宁帝却将他拒之门外不愿相见。

十多年来,他们之间没少闹过别扭,他也不是没遭受过冷遇,但因为一个无名新宠而被忽视甚至摒弃的感觉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贪婪是人的本性,他也不例外。

他初入公主府时,驸马如同一座大山般横亘眼前,那是他毕生永难企及的高度。

那时他心中并无妄念,只想有朝一日也能成为驸马那样学识渊博豁达洒脱的人。

在后来的逃亡路上,那段相依为命的日子里,他心中的妄念不知何时如野草般滋生,最后侵占了整个心房,再难拔除。

劫后余生的他,把握住了难得的机会,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那句‘我想做陛下的红衣郎。’

他几乎就要如愿了,仅仅一步之遥,却又跌入了无尽的深渊。

最终也没能得到一袭红袍,而是得到了一条红丝绦。

她让他跟国师读书识字修身养性,他便也照做了,反正武功尽失形同废人,不如弃武从文,兴许还能有点用处。

书读得多了,自然便会明白很多东西,比如他终于知道自己被拒的原因并非畸形的双足,而是因为身体其他部位的残缺。

原来他跟别人不一样,他永远没有资格娶妻生子,享受天伦之乐,也不能恋慕谁。

一想到她曾看见过自己那般丑陋的身躯,便觉羞愤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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