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3)(2 / 2)
即墨迟:
即墨迟本能道:啧,什么东西进来了?
黑团子压根不理即墨迟的问话,又埋头捣鼓了一会,直到捣鼓不动了,才肯慢吞吞的转过身来。
就是个只有八九岁的凡人小孩儿, 半点妖气都没有。
小孩儿仰着脸,手里攥一块尖角石头, 整张脸上也没有二两肉, 身上更没有。直到这时即墨迟才发现,方才这小孩儿之所以看着圆,是因为他居然在并不很冷的时候穿了一身大黑袄, 棉的。
坏人。小孩儿说。随后他忿忿不平地瞪一眼行一善,再转头更加忿忿不平地瞪一眼即墨迟, 张开小手,像个即将英勇就义的将军一样护在许容前面, 半点不后退。
即墨迟和行一善都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得有些懵。
没人动,也没人退,两个在上修界也是名号响亮的大神通皱着眉,犯愁看着面前这只炸毛小家雀儿, 心说这到底是个什么倒霉孩子,专门赶在这会跑过来坏事。
这破孩子到底是谁家的,也没人管管。即墨迟一面在心里埋怨着,一面盯着面前这半大小孩若有所思。
小孩儿被两个陌生人这样不眨眼的看着, 抓住石头的手有些抖,背也有点缩,但是没跑。他近乎悲壮地咬一咬牙,奋力鼓起腮帮,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既不自量力又可笑。
另一边,和即墨迟的不拘小节不同,行一善向来是个挺细心的,很快就看出这小孩儿不对劲。
除去在这种天气穿棉衣之外,这小孩儿还有张煞白到过分的脸,被太阳光一晃,薄薄皮肤下覆盖的血管清晰可见,简直就像在脸上罩了张蛛网,还有点像
行一善又仔细瞧了瞧,确定小孩儿的确是个还在喘着气的活人,只是身上带着一股子古怪的尸气。
是借命符的味道。
谁都没想到,这种时候,最先开口的居然是小孩儿。这小孩儿咬着腮帮子一梗脖,嘴唇抿的死紧,脸上还露出一点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凌厉:你们是什么人,为啥要打跑我们千灯镇的大神仙?你们,你们都不许再往前走了,否则我小石头就和你们拼了!
凌厉归凌厉,但终归还没脱离稚气的范畴。
小石头放过狠话,又开始非常努力地用自己很不凶狠的脸做出各种凶狠表情,殊不知,他这呲着牙奶凶奶凶的模样,落在别人眼里,就像个毛都没长好就学着抢地盘的小流浪狗。
凡人小孩儿都是很脆弱的,骤然遭到抵抗,即墨迟和行一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敢再往前走。
等了片刻无事发生,小石头像是吃准了对面不敢动手似的,虽然害怕,仍然抬手指着即墨迟道:你到底是什么妖怪?
话毕扁扁嘴,依旧保持着老母鸡护小鸡崽的姿势,眼皮半垂下来,闷闷嘀咕:我哥说了,做人要知恩图报,大神仙是我家恩人,如果没有大神仙,我早就死了,少了我照顾,我大哥也早该被埋进乱葬岗了,所以我不许你们动大神仙。
即墨迟微微的皱了一下眉。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小石头没有猜别人心里想什么的能耐,他虽然因为营养不良,实际年龄比看起来大了点,但充其量也就是从小孩儿滚到了半大小孩儿的范畴,都是小孩儿,连成年人的门槛都摸不到。他小小的脑袋里装满对活着的渴望,对一日三餐的思考,其他什么也不想,他只知道如果大神仙没了,他就活不下去了,他大哥也活不下去了。
所以他不能退,尽管敌我双方的实力十分悬殊。
即墨迟把眉头皱得更紧了。
即墨迟道:你别紧张,我们暂时没想杀他。
小石头满脸茫然地眨了两下眼。
桌上,许容阴阳怪气地接腔道:你当然不能杀我了,即墨迟,你不是口口声声想要改邪归正么?即是要归正,你可就没法杀我了,毕竟只要我一死,这镇子即刻就会变成一片荒地。
许容话音刚落,几乎是一瞬间,即墨迟便想明白小石头身上的门道了。
小石头这孩子,大约早就该死了,是一直在用借命符续着命,但不论怎么借,他都该是个死人了,死人的身体不会长高也不会变胖,更不会喜欢过于明亮的阳光。
行了,别再站那瞎猜了,你们不是想知道千灯镇里发生了什么吗?我来告诉你们。仿佛是为了印证即墨迟的猜测,许容紧接着嘲讽地笑道,我可没有做坏事啊,我只是适时地使了一些小手段,让他们想拿钱的拿钱,想升官的升官,想活命的活命罢了,都是自愿来的,我可没有强迫他们什么。
像是为了附和许容说辞似的,小石头轻轻嗯了一声。
我在这里是助人为乐,你呢?你在做什么?你抓我又是为了什么?你要知道,现在我才是这城中的人心所向,他们是绝对舍不下我的。
即墨迟不说话了,他闭上眼,嘴里也不知道嘀咕了句什么,反正等他嘀咕完,整个空间都开始轻微的扭曲,然后,许容头顶上方就破开一个大黑洞,像是有吸力似的,拔着许容往上拽。
小石头愣了愣,赶在许容飘过他头顶的时候,眼疾手快扒住一片衣角。
小石头当然拽不住许容这么一个成年男人,所以,他跟着许容一起上了天。即墨迟睁开眼,就见这小石头一整条胳膊都卡在黑色的缝隙中,隐隐还有全军覆没的架势。
即墨迟被吓了一跳,手中法诀稍稍一松,小石头倏地摔了下来,被快步跑过去的行一善接在怀里。半空中,黑色的洞变成了一条细缝,弯弯曲曲的,像眼神不好的老人缝歪了针脚。然而就在细缝完全消失的前一刻,忽然从里面飘出股黑色的烟。
黑烟逃出生天尚不忘嘚瑟,临跑还要给小石头喊话:多谢啦,作为回礼,庙中那几十张借命符也都送你了!
小石头缩在行一善的怀里,抽了抽鼻子,哇的一声就哭了。
一边哭一边从行一善怀中跳出来,跑进庙中翻借命符,翻着翻着又开始笑。因为他发现,这些借命符上的寿命加起来,足有两百年!
许容跑了,原本就不大的仙庙迅速破败下来,黄铜包金的塑像轰然倒塌,一眨眼,墙上爬满蛛网,地上也落了层厚厚的灰,风从半掩的门缝钻进来,吹起供案上颜色古怪的香灰,散出一股子虔诚腐烂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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