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道血红浓于水,却是亲缘最寒心(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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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知回道:“是!”

老者由两名孙女扶直身子,扶着三寸长的胡须平着气道:“那就对了!老夫乃奉县郭氏第十三代族长,你父亲乃是我郭氏第十四代子孙,论起辈分来你陆大将军还得唤老夫一声‘叔公’。”

看到这儿,叶寒终于看懂了眼前这场闹剧,原来是穷亲戚认亲来了,好一出狗血剧。叶寒求着青川再看一会儿,她还想亲眼看看陆知这根木头是如何把这个倚老卖老的“叔公”给打跑的。

庭中陆知听后未有回话,台阶上老者见状趁着自己占了上风,乘胜追击道:“你父生前曾与老夫订了你的亲事,将老夫大孙女嫁与你为妻,可战乱纷扰断了联系,再见你时你已成亲有子。老夫虽替孙女委屈,但这事也着实怪不着你,你只需将我这大孙女抬入你府中做个平妻便够了,顺便也将老夫这小孙女也一并娶了,断了老夫在这世上最后一点牵挂,待百年入土之后老夫到时也好跟你亡父有所交代。”

“不要脸的老东西!”叶寒听得好生是气,忍不住低骂一声,却被青川轻推了下肩使着眼色,让她看看站在她身边正抬头望着她的阿笙,叶寒一时尴尬,连忙揉了揉阿笙的耳朵跟他说着,“阿笙有些话莫听,也别记在心里,知道吗?”

阿笙认真点头,好似真听懂叶寒的话一般,小声回答道:“娘亲放心,阿笙知道。”说完,还调皮冲叶寒眨了下眼,然后转过头去看着庭中这场精彩的“人情大戏”。

老者一说完,坐在主位上的江流画激动站了起来,对于女儿满月宴上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陆知“叔公”以及陆知的“妻妾”,让她气怒之外更觉莫名其妙,庭中宴中宾客更是如此,不由有几个性情直爽的将领看不惯这老头倚老卖老咄咄逼人的样儿,不负道:“你说你是我陆将军的叔公就是叔公,你骗谁呀!我们陆将军姓陆,你姓郭,你们又是哪门子鬼亲戚?”

有人这么一说,其他人也不管对错就起哄起来,庭中一众冷嘲热讽让阶上老者气红了脸,“他爹不就姓郭吗,他自己刚才不也已经承认了吗?”

可惜人老声弱敌不过年少轻狂之声,白须老者气得长须都快气飞了,手更是握着拐杖连连杵地,但也不见有人愿听他解释。

最后还是陆知出手止住了庭中哄闹,然后直接向白须老者表态道:“这位老人家,你若今日是来讨杯小女满月酒喝,在下自是欢迎,但若是为其它之事而来,还请您老就此离开,陆府不欢迎奉县郭家人氏。”

如此憨直的人却说着如此决绝的话,着实让周遭所观之人为之一震,尤其是阶上那一老者,提着老柳木拐杖颤巍巍指着陆知,老目盛怒破口大骂道:“你这不孝子孙,竟不认祖宗不认宗亲,你枉为朝廷官员,如此不仁不义之事,老夫定要请宗族上报县衙,请朝廷处置你这个不孝之人。”

陆知听后岿然不动,平静辩道:“老人家你说你为奉县郭氏族长,难道不知我父亲未及弱冠便已脱宗去族,不再是你郭家人了吗?既然我父亲已不再是郭家人,那我陆知与你郭氏一族又有何关系?”

阶上老者没想到陆知这么不讲情面,当着一众宾客就把父辈如此无颜无面之事就说了出来,当然还有他更没想到的,陆知竟对诸位宾客解释着他父亲姓郭、为何他却姓陆的缘由。

“恐怕诸位同僚也知道,我陆知十五岁时父母亡于后褚之手,随后便从军为伍,军簿户籍登记时已写得清清楚楚,父郭羽,母陆雨青,子陆知,并州睢县子乡人士。我父自脱宗去族离了郭氏一族后,便娶了我母亲,自愿入赘到了我母家,当了上门女婿。”

说到这儿,陆知直面看着阶上那白发苍苍老者,反驳着他刚才指骂,“老人家你方才说我不认祖宗不认宗亲,请问我陆氏一族于战乱时亲人皆亡,我陆知又何来宗亲可认,我陆知姓陆,认的祖宗自然是陆氏祖宗,与你奉县郭氏有何干系?”

“血浓于水,骨肉至亲!!你可知你身上流的也有我郭氏一族之血,怎可如此决绝不念亲情?”白须老者愤慨而道,拄着拐杖使劲捶地,好不哀乎。

可陆知还是一脸平静,回道:“家父幼年时父母遭劫匪遇难不幸身亡,然其尸骨还未入土为安,郭氏宗亲就已瓜分完我父亲家家产,那时你们可知‘血浓于水’四字?其后家父无家可归,无食可果腹,流落街头与乞丐无疑,那时你们可又知‘骨肉至亲’四字?你们做尽罔顾亲情之事,如今又有何颜面于我面前大讲‘仁孝亲情’四字?”

“说得好!”

魏达从宾客中站了起来,他出身京城大家,从小到大见惯了这种不要脸的亲戚宗亲,最爱用所谓的礼数宗法来绑架他人以谋私利,自己却道德败坏烂得发臭,如一喝他人血吃他人肉的恶鬼。今日在场众人谁人不知彼此的底细,大家都是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苦命人,都是同生共死过的兄弟,谁能让谁被欺负了,今日之不公,他魏达就算头一个看不惯!

“你这不要脸的老头,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今日来干嘛!不就是看到我们陆将军封官进爵眼红了,想到陆府分一本羹!还想把你这两个歪瓜裂枣的孙女塞到陆府来,告诉你,有我们众兄弟在,你门都没有!”魏达从小在京城装清高装惯了,今日无所顾忌一吐快语,真是好不畅快!

一仗义将领也附和声讨道:“就是!我看你这个亲事也是假的吧!陆将军父亲早亡,且与你奉县郭氏早脱离了关系,又怎会自讨没趣跟你郭氏订下亲事。”

要知道北齐氏族宗亲盛行,一人之于一族如一叶之于一树,一个人若自行脱宗离族,必然是受了连天都无法承受的痛苦与委屈,否则谁会自断根宗,无家无族。

或许是被那一小兵戳破了谎言,那阶上白须老者骤然间就红了老脸,可干瘪的嘴却死鸭子嘴硬,气急败坏道:“你,你……胡说八道!你们,你们这些当兵的仗势欺人,你们就是这样保家卫国的吗,你们有这力气怎么不去打褚人,只会欺负我这个糟老头子!”

顿时,宴上众人更加对白须老者不齿,他也不想想这后褚是被谁灭的,若不是他口中这些当兵的出生入死,破了褚宫生擒褚皇,还了并州一个太平,哪还有他那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糟老头子在这大言不惭指手画脚?他们仗势欺人?他们的刀只杀过后褚恶狼,从未沾过自家人的血,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这场闹剧看到这儿,叶寒顿时没了看下去的兴趣,只是转头对一直等着她青川说道:“天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不看了?”青川笑问道。

叶寒含笑摇头,青川打趣道:“不亲自去看一眼江流画和她女儿是否安好?”

小气的男人,何时何地都不忘喝上一壶醋,“不用了!你不是说陆知连后褚都能灭了,又怎会护不了自己妻儿安全。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担心什么。”叶寒拿青川的话堵了青川的嘴,彻底封了这坛老陈醋。

沿着来时的路回去,清晨的艳阳天也变成了头顶的烈日炎炎,叶寒怕阿笙晒着便将之抱起入怀,阿笙却口里念叨着刚才所见所闻,“娘亲,阿笙讨厌那个白胡子老翁翁。”

叶寒笑着,“你这么小个人就知道讨厌谁了?那娘问你,你为何讨厌他?”

“嗯……”,阿笙轻歪着头想了想说道:“那个白胡子老翁翁,就像是那日抢阿笙白糖糕的坏鹅,明明不是他的东西却非要抢过来,这不是讨厌是什么?”

世间无奈,稚儿哪懂,“你还小,待你长大了就会知道这世间的人与物总是讨厌的多过喜欢的,即便你再讨厌它它也不会变少。”

“娘亲,不对!”阿笙摇着头,认真看着叶寒。

“有何不对?”

阿笙认真回道:“若是讨厌,有人或许会侧目无视,可阿笙却会以剑劈之,这样讨厌的就会变少,喜欢的不就变多了吗?”

阿笙一番惊言之论,叶寒不用想就知道是青川教他的,直接转头看向青川,面有微词,青川尴尬打着圆场,“童言无忌,却是真理。”

心中无奈,叶寒埋怨道:“都说多少次了,阿笙还小别这么早就给他讲什么王者之道打打杀杀的,你还嫌他身上戾气不够重吗?”

她知道阿笙是端王府的世子,是并州西境未来的主人,注定是要走他这个父亲这条路的,所以每当青川教阿笙什么兵法战术王者之道时,她都未做过阻拦,可这心里多少有些担心:阿笙是她生的,她这个当娘的比谁都清楚阿笙身上的戾气有多重,一点也不比青川这个当爹的少。

有时她就怕阿笙这戾气若不加以引导疏通,有一天恐会生成祸事,所以自小她便教他对人对物要以善为先,想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多存下一点仁念。当然,除此之外,她今日之所以会恼青川还是另有一份私心作祟,阿笙的身份注定了长大后与自己聚少离多,她这个当娘的自是希望在他还小时在自己身边多待几天。

叶寒眉色低落,六月的大热天里骄阳炙烤,她却将阿笙抱在怀里舍不得放下,哪怕汗水涔涔满了额颊也舍不得松手。青川见之何尝不懂她的舍不得,只是阿笙日益长大,有些事是避免不了的,就像是端王府中正等着他们回去的人,他亦避免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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