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去去无留意,兜兜转转又复回,可怜多情(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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吩咐完这一切,屋中之人也已走了其三,只剩叶寒与朱老夫子两人静立其中,各怀心事,默不作声。

朱老夫子明显烦忧过甚,顾虑颇多,所以未等叶寒开口就率先问道:“王妃,若御前亲使到达并州而青川未归,王妃到时又作何打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青川不在自是由我这端王妃代他接旨谢恩。”大不了她晚上几天,等御前亲使走了后再带阿笙离开。

其实她方才也想清楚了一些,即便这亲使来者不善,吴越二王趁机使坏,那坐在龙椅上奄奄一息的病皇帝恐怕也不会遂了他们的愿,毕竟皇权安稳在于制衡,若青川倒了,他那个龙椅恐怕也坐不稳了。

见叶寒面露轻松之意,朱老夫子心下却起了着急,出言再次提醒道:“王妃,西境安危,容不得出半点差池。若是可以,你还是多想想青川可能会去的地方,派人把他找到。有青川在,无论那亲使背后靠山再大,亦不敢有所造次。”

“朱老夫子好意,叶寒记住了。并州天寒地冻,您老还是回一贤堂好生歇着,青川若有消息,我必定派人第一时间告知于你。”

话已至此,若再做劝说便是招人怀疑了,朱老夫子无奈只好离去。一堂清冷空生寒,叶寒最后来,亦是最后一人离开,望着门外积雪白白茫茫,苍雪可连天,清清白白掩得大地好生个干净,不见来时路,难见东风青,偌大一个天地,你让她去何处才能寻得到一人青川?

“咳……”,一声轻咳忽然从还来不及掩捂紧的指缝流出,却无心惊得枝头一块积雪猝然落地,摔得四仰八叉没个形。

昆山听见连忙将白帕递上,却得了公孙释轻轻摇手一摆,掩藏在厚裘披风之下的羸弱身子极力隐忍胸腔内的阵阵瘙痒,可还是轻咳声声难断,微弯的背脊颤抖不止,就像一风干枯萎的梧桐枝,于严寒中遭风雪戏虐来回摇晃不止,“啪”的一声断裂不过是迟早的事。

可惜人身血肉非枯枝干裂,公孙释咳尽胸中难受后,微偻的背脊缓缓站直,口中白汽亦缓缓吐出,沁凉清新的寒气入体,平息了胸腔内最后一丝痒意,他今日这突发的寒症才算稍切过去。

昆山见公孙释咳嗽刚完面色潮红,呼吸一时难匀,便关心提议道:“公子,外间天寒您身子受不得冻,要不昆山先扶您到前面暖亭里休息一会儿?”

公孙释还是摆手拒绝,稳了一口气息才慢慢说道:“还是走吧,正事要紧。”

“又不是什么要紧事,您干嘛这么上心,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昆山见公孙释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有些小不满。

雪色明白,难藏他色,公孙释低眉一抹浅笑,看了一眼有心思的昆山,边走边问道:“你又偷听了?”

听笑声浅朗,知公子心情不错,昆山低着头心里数着脚踩过雪地的步数,一边大着胆子小声回道:“确实不是什么要紧事。依昆山的拙见,那亲使赐福根本就没主人您说的那般重要,您又干嘛危言耸听‘吓’端王妃?”

公孙释明眸含雪,却内藏深邃,未直接解答转而问道:“你方才偷听,可觉得朱老夫子的话有何不妥?”

“不妥?”昆山被提醒,静默好生回想一番,但还是摇了头头,未曾发觉有何不妥之处。

“那你觉得朱老夫子待端王如何?”见昆山愚钝,公孙释近而又做提醒。

昆山脱口而出,“好!朱老夫子待端王视若亲子,为师更如父。”

既若亲子,那儿子不见了这当父亲的能不着急?要知道,这慈父疼起儿子来可不比慈母差,但方才朱老夫子虽面色忧虑心重,可言语间的关心则乱却明显少了许多,一点也听不出丝毫着急错乱之感,至少在他听来是如此,很假。

明眸轻转一笑,公孙释望着脚下一片积雪盈尺,落脚稳实从未踏空一步,一步一步安静地向前走去,而昆山却顿时恍然大悟,惊讶一声望向公孙释,说道:“公子,您是说朱老夫子在骗端王妃。可朱老夫子为什么要这样?”

公孙释终于难得有心情回了昆山一句,“你说呢?”

昆山琢磨一会儿,才迷迷糊糊琢磨个大概,不是很确定道:“该不会是……端王的主意吧?”

这整个西境除了端王,谁还能支动得了朱老夫子。

直到出端王府之前,公孙释没再多说一句话,任由昆山扶着他上了马车离去。既然端王仍旧对端王妃情难断,朱老夫子亦有心帮忙和好,看来这个顺水人情他不做也得做定了。

铜炉火旺,暖阁生暖,徐徐如春,但窗外依旧是霜雪茫茫,无朱门扶绿,无姹紫嫣红,入眼皆是白雪白墙白瓦,银枝素石玉带,抬头望着檐外的长空亦如是,明白如宣纸色,难寻一点墨色孤鸟踪迹。

这偌大一天地,素白空茫无际,青川若有心藏之不见,她又能到何处寻之,叶寒莫不感到气馁,忍不住低头一叹。

“娘亲。”阿笙突然唤道。

叶寒听见,立即别了窗边空冷,转头向阿笙走去,边问道:“写好了?”

阿笙点头回道:“嗯!今日的字阿笙都写好了,娘亲你看下。”

接过阿笙递过来的纸,叶寒一行一行认真看着,神情很是专注,阿笙也仰着小脑袋很是认真地望着眉头生皱的叶寒,关心问道:“娘亲,你是不是有心事呀?”

目光移开纸上墨迹,叶寒饶有兴味看了阿笙一下,又把目光落回手中纸张上,没有否认,“你怎么知道?”

“你去见了陆叔回来后就一直愁眉苦脸,饭也没吃几口,方才在窗边还不停唉声叹气,”阿笙虽人小但心思细腻,把叶寒刚才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心里很是担心,于是挪了挪小屁股靠近叶寒关心问道,“娘亲,可是江姨肚子里的小宝宝又不听话了,让你担心了?”

叶寒收拢手中长纸,摇头道:“不是因为你江姨。”

“那你是因为什么不开心?”阿笙张大着双眼望着叶寒,很是好奇,小心思又转得飞快,低着头小声说道:“是因为爹爹吗?”

倏然被问中心事,叶寒有些措不及防,亦或者是不知如何回答阿笙,于是连忙转着头望向方才未关的两排轩窗,有些逃避。

木色窗棂浮雕花,若一装裱精致的画框,因所站之处与轩窗较远,不若方才离得那么近,眼中所见之景也从窗前一隅院角霜雪拉远成一幅长空远山寒雪图。

今日无雪隐有浅阳,望长空明白泛蓝,至远处轻带有几抹微粉染边,再远望去有远山含雪,黛青泼墨浑然天成,此间画景不禁让叶寒想起一句诗来,“窗含西岭千秋雪……”

“门泊东吴万里船。”

“嗯?”

听见有人念出了自己心中所想之诗,叶寒忍不住好奇回望,却见阿笙羞笑着自己,“娘亲,这首诗阿笙都会背了,你怎么念半天都念不出下一句,羞羞羞。”

叶寒不禁一笑心下了然如镜,原来自己不经意间竟将心之所想给念出了口,这才让阿笙听见念出了余下一句。忍不住回头再望向轩窗山景,叶寒口中轻声呢喃重复着方才那一句诗,“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窗含西岭,千秋雪……窗含,西岭,千秋雪……窗含西岭……西岭……”

西岭……西岭……

叶寒的思绪一直徘徊逗留在这寻寻常常的两字上,可她就是舍不得越过,心里总有一种感觉这“西岭”一定有某种关联在里面,她心下不断细致琢磨着这二字,“窗含西岭,千秋,雪……”

雪……雪……

蓦然间,叶寒脑中精光一闪,顿时惊唤出声来,“是西岭雪山!”

“娘亲,你在说什么雪山?”叶寒细喃间声音太小,阿笙没有听清,于是开口问着。

叶寒冲着阿笙清颜生笑,没有回他,而是大声唤来常嬷嬷,连忙吩咐道:“你快去通知陈福让花折梅来见我,越快越好!”

吩咐完,叶寒也立即站起身来,拿起一旁披风对阿笙说道:“阿笙,娘亲等会要出趟门,大概天黑之前就能回来陪你吃晚饭。你一人在家乖乖的,别闯祸知道吗?”

阿笙瞧着叶寒这满脸高兴的劲儿,黑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透着机灵,笑着玩笑问道:“娘亲,你是去找爹爹吗?”

叶寒忽被问得一愣,回过神来轻敲了下阿笙的额头,笑着没好气说道:“小机灵鬼,就你最聪明。”

说完与阿笙道完别,叶寒见花折梅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便叫人先准备好马车,自己亦拿上披风先上马车等着,待花折梅一到,就直接向西岭雪山驶去。犹记两人情浓时,青川曾带她去西岭雪山,那是他一人独处之所,这世间无人可知,他只告诉过她一人,他应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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