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暖一寒一雨,浅雪褪去春来(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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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听你花师叔胡说!这船明天才下水,他哪知道这船多高多大。”阿笙张着小嘴本想再开口辩解一二,可叶寒一点机会也不给他,继续说道:“你再过几天也要开学了,也该收收心了。以前学习的功课复习没?若是朱老夫子问起你答不上要罚你,到时我可不会去帮你求情的。”

阿笙拍着胸脯立即回道:“娘亲放心,师公教的阿笙都记得牢牢的,一点也没忘,不信您现在就可以考考我。不过娘亲,要是阿笙都答得上,您可不可以帮阿笙说一说,后天春季军演让爹爹把我也带上?”

转来转去,这小机灵鬼还是心心念念没忘这件事,叶寒摸着阿笙的小脑袋,低头看着他望着自己的期盼眼神,认真问道:“你就真的这么想去军营?”

阿笙是端王府世子,是未来西境的主人,战场厮杀这些事日后注定是逃避不了,她虽然明白,但身为人母,她还是想尽可能留他在身边久一点,可看着阿笙这么想去军营,她又实在说不出拒绝,也许这就是命吧,从他生下来起就已注定好了。

“嗯!”阿笙想都没想直接回道,小脸坚定无比,“爹爹说行伍从军征战沙场并非只是简简单单为功名利禄,更不是为了什么扬名立万,而是为了要保护想要保护的人。阿笙还小,没什么本事,可是阿笙也有想保护的人。阿笙想保护娘亲,保护明珠,保护秋姑姑常嬷嬷,还有好多好多疼阿笙的人,阿笙都想保护好你们。还有爹爹,虽然爹爹现在不需要阿笙保护,等他老了走不动了,阿笙也要保护好他,不会让人欺负到他的!”但是前提是爹爹不能跟自己抢娘亲,阿笙心里默默补充道。

叶寒心暖,她有时都不知自己怎么有这么好的运气,老天竟给了她这么一个聪明懂事的好孩子,两世为人在她身上造成的遗憾与孤寂都被他一点一点弥补好了,她虽不幸但亦幸之。

“在说什么这么热闹,大老远还没进门就听见你们母子俩的声音了。”

这边阿笙刚说完话,门外就传来青川雄浑有力的声音,音色带有几丝上扬之色,看来今日心情不错,叶寒想想与青川说说阿笙这事,应该能成。

“娘亲!”

阿笙抱着叶寒大腿小声哀求唤了一声,仰着的小脸望着她全是说不出的着急和渴求,叶寒见状自是心软了,轻轻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阿笙一见娘亲终于答应了自己,而且爹爹也刚巧回来了,自己自然是没有在这里再待下去的必要,得先离开给娘亲向爹爹单独说这件事的机会,于是撒开脚丫子就欢快向屋外跑去。

不过跑过不至三五步,就在离青川不远的地方突然停下,双手作拱手礼,很是郑重地向青川弯腰一拜,“阿笙见过爹爹”,说完,也不等青川回应就又跑了出去,转过门瞬间便不见了身影。

青川墨眼闪过一丝暗笑,但转瞬即逝,然后转头望向叶寒,反讽一笑不解问道:“阿笙今日这是怎么了,这么殷勤?”

虽然西境蛮荒不如京城礼数教条繁多,可青川与叶寒毕竟是天家皇族,端王府该有的排场与规格也并不比京城的少多少,所以平日里无论是在府中还是府外,该有的礼数三人都不会让外人落下口实,只有在合璧庭内,这个府中之府里,在他们真正的小家里,叶寒一家三口才会卸下礼数枷锁面具,像寻常人家一般过着自己轻松自在的日子。

像方才阿笙这般郑重行礼之事少有至极,青川会有此不解,叶寒也是能明白,于是上前笑着回道:“还能怎么?有求于你呗!”

“求我?”青川挑眉一笑,扶着叶寒一并在案桌前坐下,很是不信,“有你这个有求必应的娘在,阿笙还会跑来求我这个爹?”

这父子俩真是冤家,好不了几天就开始互不待见,叶寒拿这两人无法,一边收拾着案桌文书一边笑着调侃回道:“我再有求必应也不能把手伸到你的军营里去吧?”

听叶寒这么一说,青川顿时起了几分好奇,问道:“阿笙到底说了什么难事需要你来求我?”

“还不是后天军营春演之事。”叶寒停下手中事物,转头回道:“今日花折梅来府中,阿笙听他说起了此事也想去,但又怕你不同意,只好拐着弯求到我这儿,让我给你说说求下情,这才有刚才那一出。”

“我军营将士皆是光明磊落的大好男儿,行得直端得正,绝不可有偷摸鬼祟之举!”

青川突然凛然正脸,一番磅礴大气之言脱口而出,这画风转变太快,让叶寒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十分疑惑看着他,对此青川只浅笑回之,不做他语,只伸手捡起案桌青瓷碟上一棵核桃大的青黄早杏,手腕灵活一转就见手中早杏“咻”的一声朝门外一侧飞去,然后就听见孩童一措不及防的稚嫩惊呼“哎呀”一声,随后就被一阵慌乱零碎的脚步声所代替,渐行渐远,很快不见。

“这孩子!”,叶寒听着阿笙远去渐无的脚步声,好笑又无奈,这个调皮蛋,居然还学会躲在墙角偷听了,然后转头看向正气定神闲喝着茶的青川,笑着调侃道:“赫连将军治军严明,公正无私,不知对自家幼子方才这番偷摸鬼祟之举,能否宽容一回,后天带他一同去军营?”

青川扬眉轻笑,俊颜顿生陌上风华,长臂一伸拥叶寒入怀,俯首暧昧说道:“我整个人都是姐姐的,姐姐说的话我又怎会不从?”

真是个妖孽!

叶寒连忙推开青川,与他保持距离,“别闹我!”边说着,一把打掉在她屁股上揉捏的咸猪手,严肃道,“我今日还有许多事没有处理完,不许闹我,听见没?”

案桌书文散开一片凌乱,青川斜眼一扫便大概知晓叶寒要处理的事务,也随即坐直身子翻起案上要处理的文书,耐心指点着叶寒,说道:“府内府外杂事颇多,你没必要凡事都亲力亲为。为上者,最重要的是会识人用人,把合适的人安排在合适的位置上,这样你做事才会事半功倍,不会忙得焦头烂额。”

这些道理叶寒也懂,可心里明白是一回事,但能不能做好又是另外一回事,解释道:“我又不像你这般天资聪颖,凡事一看就透,而且我又刚接手,府内外很多事情都不熟悉,轻重缓急更是不清楚,若不亲力亲为多去了解一番,做错了事可怎么办?”

嘴里如是说着,叶寒心里也存了几分疑惑:以往青川怕她累着,一向很少让她去碰这些琐碎杂事,可最近却突然让她去接手府内外事宜,很是反常。青川不说明缘由,她也不好开口问,这么多年了她了解青川的性子,他不说自有他不说的道理,自己问了反而多生烦恼。

青川看了眼案桌上的凌乱,然后目光全落在一旁叶寒身上,见她眼下泛青透着疲惫,心里怜惜不已,薄唇不禁努动想张口解释一二,可话到嘴边还是忍住咽了下去,只将她抱在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休息一些,另一只手则展开一方刚处理好的文书,与她细细讲解着其中的对与错:

“今年春播之事你处理得很好。这农忙时节最怕庄头与佃农起冲突,耽误农活影响收成,而陈福做事稳重周全,而且在各个庄子的庄头中颇有威信,由他出面去做庄头的工作最为合适。但是……”

话突然一停,青川补充着叶寒考虑中的不足,“……姐姐你想过没有:为何各个庄子的佃农在春播时节才与庄头起冲突,而田租之事却在过年之前就早已商定好了?”

被青川这么一问,叶寒顿有醍醐灌顶之感,沉默凝神思考着这个自己从未想过的问题,而一旁青川已开口解释道:“你我都是从贫苦中走过来的,深知农民不易,心有同情自生偏袒,这无可厚非,可姐姐你也得明白,这好与坏并非一成不变的,再坏的人也有好的一面,而再好的人也有他的私心盘算。你只想过庄头加租剥削佃农,冷血无情,可又曾想过这些佃农并非是卖了死契之人,如果真不满田租税重,他们大可随时与庄子解约,外出另谋生路。”

姐姐□□却太过心善,不及他自小便看透了人心阴暗,他着实不放心她,若是自己不在,自己心尖上的宝被欺负了怎么办,他实在放心不下呀!为此他不得不早做打算为她做好周全,就算有一日自己不在她身边,她手中也有忠心有才之人可用,她自己也有能力保她与阿笙周全。

他现在所说所做便是在教她自保之道,让她明白世间黑暗人心不古,得看清防备才行,“之所以每年在春播时节趁机闹事,多是借此为要挟逼迫庄头退步减少地租。一面既想背靠王府荫庇免徭役赋税,一面又想少干多拿,姐姐,这便是人之劣行,所以有时庄头强势冷血,也是事出有因,并非都无人性。”

“立场不同,各为其主,无关对错。”叶寒听懂了,简洁总结道。

青川赞赏一笑,“孺子可教也!”

“那是师父教得好!”叶寒抬头回道,亦盈盈含笑之。

屋外日头西渐落,窗后竹帘轻晃光影斑驳,几透韶光暗生媚,斜落上案有玉炉袅烟残,一嗅梨香清暖,案后两人却无意一殿春光好,只顾低头耳语,轻浅说话声不断:口中话说的是凡尘俗事,手中纸写的红尘烦恼,本是俗事俗物俗尘,却在一片琴瑟和鸣里被两人过成了一副别样的诗情画意,原人世逆旅煎熬,有一人相伴,虽苦即亦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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