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2 / 2)
林言之空着的那只手打开电视,动物世界里的配音会让他舒缓下来。
你知道人为什么会怕痛吗?
抱着自己挑起的话题,怎么着也得接下去的心理,勤务员硬着头皮答道:因为疼吧。
不,因为未知。
林言之对着灯光端详了一会儿半透明的指尖,许是困了或是失血的原因,声音里透着些倦懒的味道。
因为你不知道会有多疼,所以才会害怕疼痛。等你知道了、了解了、数以千百次地尝试过了,疼痛便与吃饭喝水再无区别。
林言之把电视声音调大了些,低声继续道:糖是甜的,盐是咸的,针是扎人的,刀是锋利的,火是烫手的。
如此而已。
勤务员被他的歪理搞得没了脾气,转过身去取酒精,却见林言之放下遥控器起身朝浴室走去。
祖宗,您又干嘛去?
撒尿。
勤务员赶忙跑去拿了扫把簸箕,小心地把一地玻璃碎渣打扫干净。
林言之颇有兴致地倚在门边给他监工,嘴角含笑看上去心情不错,时不时还开口指导他几句。
水槽下还有一块,别落下了。马桶旁边反光的那个,再往右,继续往右,看到了吗?
见勤务员脸都要贴地上了还没找到,林言之挑了挑眉,很好心地建议道:小吴,请一辈子都不要考虑狙击手这一位置,不然以你这视力怕是只会亲者痛仇者快。
勤务员黑着脸收起簸箕,抬手的动作像是要恭请林言之入厕似的。
隔着浴室门,他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这祖宗该不会有嗜痛症吧,受个伤都能开心成这样。
橱柜里,黑影颤动了一下。
【小言今天心情不错,这点你没有猜错。】
但林言之嗜不嗜痛,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了。
地上的猩红色刺痛了展锋的眼。
他缩着身体又往角落里靠了靠,竭力装作视而不见,这是他唯一能压制住自己的办法。
【那地下室里究竟有什么。】
*****
叮咚
勤务员小跑着去开了门。
联络员费力地扛着一面镜子,步履艰难地侧着身挪进屋里。
李辉?
勤务员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有些疑惑地问道:你大晚上的抱着这老大一面镜子来干啥?
不、是、你、说、他、要、镜、子、的、吗?!
联络员李辉手一松险些没再摔碎一块,一字一顿的说话方式把咬牙切齿这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面镜子也是来历不凡,他大半夜只身跑到部队招待所里,好说歹说硬是给拆下来一块应急。
要不是随身带了证件,差点没被人给当成神经病。他明明只是为神经病服务上门而已。
勤务员一拍脑门,哦!对了!林院士他受伤了不太好处理,你抓紧联系几个医护兵过来。
吴海!你能不能先把镜子接过去再跟老子说话?!我他娘的疝气都快复发了!
林言之这一会儿的功夫竟去冲了个澡。他上身赤躶,腰间裹了条浴巾,再配着头顶上色调暧昧的灯光,若有若无的果木香气也带上了点儿暧昧的味道。
不过这本该含情的一幕,被他伤口处不断涌出的鲜血破坏得彻彻底底。
嗯?镜子来了,快去安上吧。
联络员李辉和勤务员吴海配合已久。但作为电话那头的男人,李辉见到林言之的次数屈指可数,面前这一幕可以算得上是刺激了。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打电话联系医务人员过来。
林言之身上那染血的浴巾扎眼到不行。他本人倒是不以为意,抬手示意联络员自便。
血珠随着他的动作甩得到处都是,看得李辉心里一颤一颤的。
那边吴海竟真跑去安镜子了。
这无处不透着诡异的场面让李辉尴尬地脚趾扣底,心里暗骂吴海不是东西,一时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耳朵里还听着动物世界的配音。
春天来了,到了万物复苏的季节
听到这儿,李辉不知怎的朝坐着的男人两腿间看了一眼,心里忍不住暗赞了一句:哎呦我去,还真是真空的,这林院士资本雄厚啊。
想看清楚的话,不妨坐过来。
林言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李辉干笑着回了句我去给吴海搭把手后,逃也似的走开了。
藏在橱柜里的展锋要是有牙,这会儿估计得被他咬碎大半。
医务人员手脚麻利,出场后没一会儿就把伤口处理干净、缝合妥当。
吴海还在浴室里和镜子做斗争。
林言之睡熟时不喜欢屋内有陌生人的气息,便难得好心地准许吴海回去看看教程,明早过来再战。
卧室内,林言之的呼吸逐渐平稳。
展锋悄无声息地从橱柜里爬了出来,顺着门缝钻进了屋内。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一站就是一整晚。
深夜,林言之身上有些发烫。
他转了个身微微皱着眉,看上去睡得不大安稳,纤长的睫毛颤动着似要醒来。
一条沁满冰水、折叠整齐的毛巾小心翼翼地覆在他额头上。
哥
黑影无声地张了张嘴,我在。
哥
小言,哥在。
哥
哥在呢,小言。
哥一直都在。
第六章 捡回来的第六天
展锋是孤儿,林言之也是。
不过他们成为孤儿的渠道倒还不大一样:展锋是父母要不了了的;林言之则是父母不要了的。
要不了和不要了,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就拿展锋来说,他有一个弟弟叫展芒,两人的名字合在一块儿就是展露锋芒。对于他那对堪堪学前教育水平、大字都不识几个的父母来说,取这俩名字怕是用尽了他们必生的才学。
展锋出生时已算是晚来得子,他妈为了能怀上他吃了整整五年的苦药。展锋因此也有幸在家里当了两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祖宗。
可惜喜新厌旧是人类的劣根性,等到弟弟展芒出生,他这个哥哥就没那么新鲜了。
爸妈总念叨展芒人比他聪明,长得也比他白净,学习成绩那更是不知要比他好到哪儿去了。
展锋没说自己白天要下地干活,晚上还要看庄稼,每天得打水劈柴做饭。展锋也没说自己下课后没时间学习,因为他得照顾弟弟。
后来等到家里的锅越来越揭不开的时候,展锋错过了为自己辩解的机会,理所应当地成为了一番掂量过后被抛弃了的那一个。
父母一边哭天抢地,一边连夜把他交到了人贩子手里,想着这样还能省下一晚的住宿费。
他还记得爸妈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锋儿啊,你年纪大,弟弟他还小,还不到愿意吃苦的年纪呢。你在外头要把自己个照顾好,知道不?
那时的展锋又懵又傻,揣着俩硬邦邦的糙面馒头只会哭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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