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2章 阴差阳错(2 / 2)
李熠一个人出钱来办这些事情,本来就是一个不小的压力。修建庇护处请的工人全都是按天付起工钱的,多拖一天就要多付一天的钱,很是麻烦。
不过到了现在,老王爷那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像是完全不知道他这个义子还有这些举动。他既不主动掏钱支持,也不把李熠叫回去,就这么拖着。
老王爷还没有动作,朝廷这边就先有动作了。
凤九幽批下去的给江南那边的银子经过层层的清点,已经到了当地的衙门。除了这些,还有好几车的粮食也随着这些银子一起被送过去了。
为了避免这些下放到当地的银子经过层层盘剥所剩无几,每往下一级都要清点一次数目,确定和最开始的数目一致,如有不妥,则需要问责上一级。
这样的法子还是蓝月儿率先想出来的。将责任细分之后,如果哪一个层级私自克扣银两,无论多少都得吐出来。如果哪一级最开始清点的时候失误没有查出来,那到时候,责任也全归于他。
这么实行了几次,查到了一批或多或少在银子中间做手脚的人后,其他的人就不敢再这么干了。
在阴雨连绵的日子里面,江南城里面迎来了好消息,朝廷知道了李熠现在的所作所为,不仅没有对他没有提前上报的行为作出处罚,反而因为他“体恤百姓,慷慨解囊”而表示大力支持,甚至还主动提供了银两,帮助他继续后续的工作。
有了朝廷的支持,当地的官府对于这件事情也不再这遮掩掩,对于肃王义子这一义举,开始大力鼓吹了起来。对此,百姓们自然欢欣鼓舞,十分喜悦,这怎么说都是一件好事。但在老王爷那里看来,却是另外一番情景了。
大半个月之后,李熠的庇护所一半已经修建起来了,一半还在修建之中,进度都还顺利。李熠安顿好了江南的事情,就忙里偷闲,带着几个侍卫回到了京城。
李熠在江南做的那些事情,早就通过来来往往的商贩传到了京城百姓的耳朵里面。最近,关于老王爷这个义子的事情,百姓的议论也变多起来。
又过了几天,陆岭求见。
蓝月儿还挺惊讶,本身不抱什么希望他能知道这些事情。这也没有多久的功夫,难不成他还真的查出来点什么东西吗?
陆岭进门之后,蓝月儿下意识的一个反应就是朝他脸上看过去。
还好,那块看起来十分碍眼的黑布已经被卸掉了,看来是脸上的疹子已经好了,反正现在看不出来什么端倪。
陆岭行礼,“娘娘让臣去查的那些事情,臣已经查明白了。”
蓝月儿不掩饰惊讶,“这么快?这才几天功夫而已,你真的查到了?”
陆岭低着头,“娘娘问臣的东西,臣半点不敢撒谎。”
对于这件事情,蓝月儿还是有了几分兴趣的。她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了椅背上,“那些,你给我讲讲看,到底有什么故事?”
陆岭花了一盏茶的功夫讲了一个略微俗套的故事。
老王爷出身一般,这是当年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这也直接导致了他在先帝面前根本不受重视,哪怕书读得再好,文章写得再精彩,也是上不了台面的。
但他毕竟是先帝的亲儿子,就算先帝不怎么喜欢他,到最后也会划给他一块封地给他去养老,只不过那封地的位置可能不怎么好罢了。
如果老王爷真的是一个认命的性格,也就罢了,但他明显不是这样。无论读书还是习武,他都会废一番死功夫,花费比自己几个兄弟更大的力气做得更好,力求被先帝看到。
但他不清楚的是,自己越是这样做,越是得不到先帝的喜欢。在被几个兄长联合欺负了一番过后,老王爷最终开始变得低调了下来。
他似乎是已经明白了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可以做到的,开始认命了。
但在这个时候,三皇子成亲了。
那时候的三皇子已经被立为了太子,已经有了好几个侍妾。先帝哪怕在这些事情方面也是偏心的,不说老王爷,就是比三皇子还大几岁的二皇子都只有一个从侍女提拔上来的侍妾而已,他却已经有了好几个。
太子妃也不是一般人,是当年的贺将军贺全之女贺英。
贺全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立下战功无数,甚至被先帝赐下了免死金牌。最重要的是,他只忠于先帝。
先帝这样的做法就是为了把贺全和三皇子绑在一起,防止之后出现什么变故。贺全成了三皇子的岳父,三皇子这个储君的位置就坐的更稳了。不得不说,当年先帝对于三皇子还真是良苦用心,每一步都计划好了,为他做足了打算。
但对于这桩婚事,三皇子却是不满意的。
三皇子喜欢的向来是温婉的小家碧玉,对大家闺秀一点都不感冒,而贺英这种甚至可以上战场舞刀弄枪的女子,更适合他的口味背道而驰。
如果贺英只是一个寻常女子也就罢了,直接退婚便可。先帝那么宠爱三皇子,不可能不顾他的意见的。可贺英的地位太高,不说退婚,就算是三皇子流露出一点点把贺英纳为侧妃的念头,贺全都能提枪冲进太子府抓人问罪。
先帝只当自己促成了一桩美事,而且还顺便给三皇子铺好了之后的道路,却没想到自己却是弄巧成拙。三皇子对于这件事情也是苦不堪言,气愤却又不能直说,还得每天装作确实对贺英情根深种的样子,过得难受极了。
为人行事已经十分低调的六皇子,也就是老王爷抓住了这个机会。
他敏锐的察觉到了这桩婚事之中的不契合,于是设计了一场与佳人的邂逅。
那是一个阴天,贺英去马场跑完马之后,本来应该直接回家,却因为想起了刚刚在铁匠铺里定好的双刀,半路掉转了马头,去了一趟铁匠铺。
那铁匠铺可不是别的,而是当年京城里面最有名的“鸿刀”,铁匠的名字也就是铁匠铺的名字。铁匠铺里面只有一个人,烧铁水铸铁块打铁的一系列事情全是他一个人来干,因此出成品的速度极慢。但经他手打造的刀剑,质量却是极好。不仅出刀的速度比寻常刀剑快上许多,挥舞的时候手握刀柄的角度也能控制地更加精妙。
贺英之前用的双刀就是在鸿刀那里打制的,初次去的时候她才十几岁,是贺全带着她过去的。而让贺英最惊讶的事情,就是鸿刀的年龄竟然和她差不多,看起来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而已。
但就是这么一个少年,打出来的双刀让她用了好些年依旧锋利如初。只不过随着年岁增长,贺英力气也增大,请要换一对更重一些的双刀,这才重新去打。
在铁匠铺里面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取了刀走在半路上就落起了雨。
贺英说要请鸿刀吃饭当做谢礼,鸿刀没拒绝,锁了铁匠铺的门就跟着出去了。
结果到了下雨的时候,两人却都傻眼了。
不仅大家都没带伞,而且鸿刀摸了摸衣兜,兜里面空空如也。
“我把钥匙忘在铺子里面了。”鸿刀尴尬,又在身上翻找了一通,除了一块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遗忘在裤兜里面的碎银子,确实什么都找不到了。
贺英一队人连同马匹一起挤在路边的一个稻草棚子下面躲雨。这草棚子是搭着,供农人休息的时候使用的,位置很小,几个人挤着站都还会落到雨。
贺英伸出脑袋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周围一览无余。而且这雨有逐渐变大的趋势。现在尚且还在能接受的范围,不知道再下一会儿,将会变得有多大。
“现在走在半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只能先随便找个地方躲一躲,等待雨停了。”贺英道。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鸿刀打铁的时候敲着一只不大的锤,动作熟练至极,但这个时候却茫然无措了。
“先不着急,让我找找看。”贺英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村子离这里也比较远,肯定不行,那只能先找找有没有土地庙之类的。”
跑马场的地方太远,而且很是偏僻,现在还真的不好找躲雨的地方。
她带着的一些侍卫也跟着寻找。朦胧的雨中,视力受到阻碍,过了好一阵子才有人惊呼,“小姐,看看那边,是不是有一座寺庙?”
贺英眯着眼睛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现在烟雾朦胧的,看不太真切,但还是能够看出一个轮廓来,确实是个土地庙的样子。
“行,就去那里。”贺英立刻拍了板。大家开始收拾东西,把不防水的东西往里面塞了塞。
鸿刀很是犹豫,“我怎么没有看到,那里真的有个土地庙吗,万一到了什么都没有,或者那个土地庙干脆是个漏雨的,那我们不就湿透了吗?”
贺英看了他一眼,把手腕上系的布条拆下来,一圈一圈地捆在自己刚刚新得的双刀刀柄上面,“哪里有这么多万一,先去了再说。”
“可是……”鸿刀明明是个男子,可是做事却还没有贺英果断坚决。
“没什么可是的,一会儿雨更大了,更过不去。”贺英已经缠好了布条,俯身上了马,顺势一把把鸿刀捞上了自己的马背,一扬马鞭,“驾——”
马儿朝着马鞭指引的方向冲了过去,侍卫们紧随其后也上了马,朝着那个不知道如何的土地庙狂奔而去。
虽然天上还下着雨,但这里的人似乎都没有被雨水影响到。只有被迫坐在贺英身后的鸿刀遏制不住地喊叫了起来,“不——赶紧放我下去,我不要骑马——不——”
身前传来的了贺英的笑声,笑得爽朗无比,“鸿刀,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啊,怎么连骑马都害怕,是不是连马车都不敢坐?”
鸿刀一边拼命地摇着头,还要一边给自己辩解,“不,我敢坐马车。马车不会像你这样骑得这么快。”
他是真的害怕,一点假装的意思都没有。
贺英笑的更大声了,“哈哈,那你岂不是更应该多骑马吗,没事,这种事情不是练着练着就出来了吗?”
鸿刀欲哭无泪,这种事情哪能这么练?
不过和贺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确实让他心中的恐惧减轻了不少。那个土地庙在视野所及的范围之内,本来就不远,很快就到了。
他们的运气还不错,土地庙是个有香火的,隔上几年就会修缮一番,并不漏雨。
雨中狂奔了这一趟,贺英额前的长发已经湿漉漉的沾到了脸上,衣服也已经湿了不少。她不在乎地解开了腰带,散开了束着的头发,“这样能干的快一点。”
旁边跟着的那些侍卫对于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一点想要搭理的意思都没有。但鸿刀还是第一次见贺英这么豪放的动作,不太自在地转过了头。
贺英张开五指拨弄着头发,好让头发加速变干。正拨弄着,土地公公的泥塑像后面突然响起来一阵衣服料子的摩擦声。
贺英第一时间放开了头发,手碰到了背着的双刀。她面对着泥塑像大声问道:“后面的是谁,给我出来。”
片刻的安静之后,一个白衣人走了出来。
贺英握着刀柄的手渐渐松了。她放缓了声音,“公子是何人,也是来这里避雨的吗?”
贺英和六皇子的初遇就是在一个小庙里面。
六皇子行事作风变得低调了之后,除了宫里的重大宴会,其余大型的活动一概不参加。不过他参不参加无所谓,反正都是坐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面。贺英这种将军之女,每次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肯定是看不到他的。所以在这种场合之下,她并没有认出来六皇子。
六皇子也得以顺理成章地化名为华枫,以一个不太得志的书生的身份,顺利结交了贺英。两人在庙里闲坐聊天,却意外地发现志趣相投。
贺英自小习武,看完的兵书不知凡几,见识自然不少。而对于其他的书,看起来就没有那么仔细认真了。华枫虽然没什么武功,但随口一吐便是锦绣文章,这让文化水平不算特别高的贺英崇拜不已。
这天过后,两个人便结成了知己。
两个人相谈甚欢,从家事聊到国事,从朝堂聊到战争,最开始的时候十几天来往一次书信,后来几乎天天写信回信。
因为都在京城里面,寄信手信其实只需要贺英的侍女就足够了。
几个月之后,贺英第一次在信里面提及了自己的婚事。她坦诚了自己的身份,而且在信中小小的抱怨了一番三皇子。
贺英一开始听说陛下给自己安排了这桩婚事的时候并没有多少反感,因为三皇子已经开始和父亲上过几次战场。对于习武之人,她天生具有好感。
可是知道的越来越多的时候,贺英发觉了不对劲。一是三皇子对于带兵打仗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多少兴趣,二是他的战功,来路似乎有些不正。
第一点有情可原,但是第二点是最为致命的。三皇子在贺英心中的地位降到了极低,从前贺英从来不在信里面写这些的,这天终于忍不住吐槽了一番。
本来以为可以收到几一封安慰的信,可谁知华枫却在信封写明,之后二人不要再联系了。
贺英当时既难过又生气,赌气不去联系,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发觉有些不对劲,才发现这封信上的字迹写的十分潦草,虽然能看出来确实是华枫的字迹,但写的时候十分慌乱。
贺英找人去一查,才得出了真相。
原来这信来来往往引起了三皇子的注意,恰好在贺英最后那一封信发出后,三皇子以散步的名义来到了六皇子这里,不管不顾让人把他的寝宫里里外外全部搜了一遍,搜出了许多封信。
至此,这件事情全部败露。这封信是三皇子逼着六皇子写下来,至于六皇子真正的想法,没人知道。
贺英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了华枫的真实身份。
她难过之余去找了一趟鸿刀,问鸿刀,“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鸿刀犹豫了好半天,最后问她,“你是不是已经喜欢上六皇子了?”
贺英先是惊讶,随即很快平静了下来。她虽然不肯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
她点点头,“是这样,那我应该怎么办,去向陛下求情,请求陛下退婚可以吗?”
鸿刀摇摇头,“陛下为什么将你指给三皇子,你应该知道原因的。就算你现在退婚,陛下也不会允许你嫁给六皇子的。”
贺英犯了难。
鸿刀看出一点端倪,警惕了起来,“喂,不管怎么样可别做傻事。你是将军之女,不愿做的事情谁也奈何不了你,知道了吗?”
贺英当时心里面很乱,“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不会做傻事的。”
她当初这么保证着,但最后还是和六皇子约定了一起逃走。既然陛下不会同意她嫁给六皇子,那干脆两个人一起离开好了。
六皇子回复的信件很是暧昧,但贺英读懂了里面的意思,他是同意了。
可到了真正约定的那天,六皇子一直没有来。也不知道在郊外等了多久,贺英才收到侍女匆匆忙忙递过来的消息,六皇子把他们两人来往的书信全部交给了陛下,陛下震怒,让贺全把贺英收到的那些信全部找到,拿了过去。
六皇子敢这么做,是因为一口咬定了他压根不知道贺英的真实身份,只当是交了一个普通的红颜知己罢了。初次见面,贺英只告诉他自己名叫“英”,他之后就一直以单字称呼贺英。
至于两个人一起逃走这件事情,完全不是六皇子的意思。他没有明确答应也不敢拒绝,是因为怕惹恼了贺英。他已经在信中写明了两人之后不再联系,是贺英自己放心不下而已。
至此,贺英成了京城里的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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