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9)(1 / 2)
白毓不再接话,规规矩矩站着。郑吒也抓住机会,飞快地脱下了夹脚的鞋子。这鞋子的大小原本刚刚好的,可惜由于长时间站着不动,现在脚肿得太厉害,小拇指都被夹出了水泡,脱鞋的动作太粗暴,挤破了水泡,水泡里的水和血一同流出来,看着有点恶心。
教员嫌弃地看了一眼郑吒的脚,绕开他走开了。
半个时辰过后,教员看了一眼还站得笔直的白毓,赞道:小子,不错啊,都第三晚了还能站成这样!
他没有为难白毓,直接端了一小杯凉水过来,递到白毓手里,道:快喝,喝完了就别乱动了。
可以给别人喝吗?白毓不想擅自行动触怒教员,于是询问道。
教员诧异地看了白毓一眼,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这里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有学员提出来要把水给别人喝的情况。
硬得像寒铁的心,都有点被这圣光普照的要求软化了,教员语气软和了一点,问道:可以,你要给谁喝。
白毓指了指郑吒,就他了。
怀着复杂又感激的心情,郑吒一小口一小口,咂摸完了那一小杯水。
那杯水不多,他却喝得极其缓慢,极其小心,一口一口,甘甜的水沾湿他干裂的嘴唇,像甘霖滋润旱到开裂的大地,随后划过口腔与食道,到达胃部,清清凉凉,带来久违的满足感。
其实这种小铁杯装的水,滋味并不是很好,有时候甚至会带着些许铁锈味,郑吒却觉得,这杯混杂着铁锈味与他干裂的唇上的血腥味的水,是他短到岁月屈指可数的人生里,喝过的最好喝的水。
那是他第一次在这个黑暗又恶心的地方,收到一份毫不掺杂别的东西的、最纯粹的善意。
教员对白毓观感不错,巡视时路过白毓身边,扫视了一眼他毫无血肿痕迹的小腿,戏谑道:别人都肿了,就你没肿,要不再多站几天,等你肿了再放你出去?
白毓听出来他这话里玩笑意味大于认真意味,然而他要是回复不好的话,可能玩笑就要变成真的了。脚没血肿,教员觉得没有成就感,让他再多站几天禁闭室的话,白毓觉得这个地方的教员做的出这种事。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面部表情,笑着回道:哪能呀?我是天生脚小,怕被别人笑话,拿鞋子的时候虚报了尺码,其实一直都是穿着偏大的鞋子。现在脚肿起来了,反而刚刚好了。
教员也记不住白毓刚进来时鞋是不是合脚,白毓这套说辞显然更容易让人相信,于是他不再计较,点点头走开了。
站到第四天中午时,所有人都饥肠辘辘,胃酸烧得胃疼,眼冒金星,到达了极限,感觉再站下去绝对会嗝屁。白毓倒是还好,但是他怕显得太异类,也飙演技混在大流里,不引起教员怀疑。
行了,都坐下休息会吧,待会会有人送饭过来。教员这句话恍若天籁,所有人骨碌碌躺在了地上。
没出息。教员笑着踢了踢他们。其实教员对学员的感情也有点复杂,一方面他们看不起这些家长与外人眼里的熊孩子,想尽办法磋磨他们,打压他们,奴役他们。而另一方面,朝夕相处下还是会有些感情的,不过也只是有些罢了。就跟喂野猫野狗喂久了也会对它们产生一点感情一样。
这次就是给你们点教训,所以只站个三四天。终于快要能出去了,教员心情也不错,不由得对着他们多说了几句。下次再敢犯,就不止这么几天了。
不敢不敢。众人挂着假笑,心有余悸接嘴道。现在小腿和脚还一碰就疼呢。
很快,午饭送了过来。令众人惊喜的是,今天送过来的饭,不再是米汤了,而是小半盆粥。
白毓心下晒然,这东漖特殊教育课所饮食还挺科学的。知道禁闭室这些学员太久没有好好进食,消化不了那冷得发硬的夹生饭,还特意换成了粥,也算是铁血手腕下难得的一点细节了。
粥里面加了一点点糖,能咂摸出一点甜味。其余人吃得哼哧哼哧,带动得白毓也喝了一小半,剩下的在郑吒以及其余人期待的目光里,全部倒进了郑吒的盆里。
讲实话白毓不是很习惯这种事情,不过在其他人眼里吃别人吃不完的剩饭很正常,他也只能入乡随俗。但是叫他施粥一样挨个分,一人分一点,太羞耻了,干脆全部给了最熟悉的郑吒。
郑吒喝着甜甜的粥,眼底满是笑意。这粥真好吃,比他们每天吃的那些舍不得放盐的夹生饭好吃多了,要不是站禁闭太难,如果在禁闭室能天天喝这个粥,他愿意天天站。
除了白毓,其他人心理活动也和郑吒差不多。白毓要是能看透他们心里的想法,一定会感慨课所手段高,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让学员产生斯德哥尔摩情结。
众人喝完了粥,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不在受罚时间,教员不会太苛责他们。现在云销雨霁,只等着教员通知他们可以出去,离开这个让人痛苦且畏惧的地方。
岂料,教员在传音法器里听到一句话后,匆匆对他们说了句:没我命令不许出去,今天下午就待在这里了,谁要敢踏出禁闭室一步,再加一个星期的禁闭!
闻言所有人不禁一哆嗦,纷纷表示躺在禁闭室地面上很舒服,他们不会出去。
嗯,你们听话,晚饭会有人送来的。几个教员这才放心地离开禁闭室,走的时候还不放心地从外面锁上了门。
过了一小会,门被打开了,几个伤势比较明显,行动不方便的学员被推搡着送了进来,大门再次被锁上。
疤男瘦猴骆驼三人对此见怪不怪,找了个角落驻扎下来,大咧咧躺着的同时又仿佛和其他人之间有一道鸿沟,没有其他人接近他们。
郑吒也找了个墙角,半坐着休息,背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他已经聪明地意识到惩罚结束后教员们依旧把他们关在禁闭室里的真实目的,不再指望短时间能把他们放出来。
白毓悄无声息地蹭到郑吒身边,小声问道:不是惩罚都结束了吗?怎么还不让我们出去,这里窗户也没有,空气怪差的。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垂和脖颈上,烫得郑吒愣了一下,随后耳垂与脖子都微微发红。这会儿郑吒开始庆幸自己皮肤比较黑,不然这会儿早被人发现他这异常的发烫发红了。
少年的喜欢,往往只出发于某一刹那,不像成年人那般百般斟酌,你退我进的试探,磨合。而是炙热的,纯净的,冲动得恍若火山爆发,一个小小的不经意的举动,就能虏获少年活泼跳动的心。
身边的这个少年,善良,白皙,天生一张充满亲和力的容颜,还有着谜一样的身体素质与体能,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究。
郑吒收回自己飘散的思绪,再开口说话时,语气放柔和了许多,不像之前提点白毓时那么生硬形.式化了:应该是又有家长进来参观了,每次有家长进来参观时,他们都会把身上有明显伤口的学员关进禁闭室,避免被家长看到。
当然,这些话声音都很小,小到只有郑吒与白毓能听清。不然被别人听到以后,举报到教员那里,不会有好果子吃。
白毓刚进来时郑吒就教过他,在这里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包括他的话。然而此时此刻,或者说从白毓把水让给自己喝的那一刻,他就开始完全相信这个浑身是谜的少年了。少年的格局绝不会仅仅局限于这一方课所,他和那些粗鄙丑陋的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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