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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翌日,太后身边的公公到秦家宣读了懿旨,秦夫人才明白自己在担忧什么。

懿旨言,秦家长子秦空远救驾有功,赐良田百亩,京郊私宅一户,顺便,还封他做了工部郎中。

“工部,工部郎中?”秦空远挂着左胳膊,不可置信地伸出右手去,冲他母亲道,“母亲,您给我看一眼懿旨,快让我看一眼!”

秦夫人自己还呆愣,这会儿迟钝地递给他,见他左手不能动,便还是替他举着懿旨,叫他一字一字看清楚了。

“我进工部了?”秦空远一脸迷茫,此刻表情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别的,只是嘴里下意识喃喃道,“母亲,那我是不是就不必参加科考了?”

“是。”秦夫人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秦空远平日功课实在一般,她从不敢想,前几日还在担心自己这傻儿子明年科考不中该如何是好,这会子倒好,他自己因祸得福,救驾有功,捧了个工部郎中回来!

人尽皆知,工部是个何等要紧的肥差,多少人挤破了脑袋都想进,她实在没想到,秦空远竟就这样得了便宜。

不仅不用科考,还得了这样一个肥差,秦夫人只觉是祖上积德,连夜在祠堂跪拜了好些时候。

“工部?”是夜,白倾沅正坐在窗前,由南觅卸着钗环,自己往嘴里扔着核桃,小嘴一动一动,跟个仓鼠似的可爱,“还真是便宜他了。”

南觅有条不紊地替她梳着发鬓,“毕竟是救驾,听说皇上毫发无伤,多亏了这位秦公子。”

“哼。”白倾沅不以为意,“命好罢了。”

“命好已是不易。”南觅望向铜镜中的人儿,语重心长道,“县主与召家六姑娘这回都遭了人埋伏,如今能平平安安回来,已是最大的幸运。”

“也是。”白倾沅也通过铜镜瞧了眼南觅,蓦然想起了陈贵人身边那个宫女。

昨日陈贵人跑出去后,精神状况很不好,侍卫在林子里找了许久才找到她,可她已经跟惊弓之鸟似的,草木皆兵了。

除了陶宣,谁都接近不了她。

可昨日陶宣自己也遇了刺,压根没多少心思哄她,将她扔回自己宫里后,他便离开了。结果就是今早上满宫都传遍了,陈贵人自秋猎回来后,心神脆弱,昨晚一夜都只坐在窗边未合眼。

“南觅,我从来没问过你,太后派你来照顾我,你怎么就能对我这么忠心耿耿呢?”思及此处,白倾沅手伸向后头,握住了南觅正捏着梳子的手,“还是,你只是面上表现地忠心,背地里却偷偷做着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南觅好像早知道她要问这,不慌不忙地跪在她身边,神情柔和道:“县主若是怀疑我,早该把我赶去做外头的粗活才是,怎么还会叫我贴身伺候,叫我知道这么多事情。”

“你也知道我并不怀疑你啊。”白倾沅淡淡笑了,看着她道,“那你还跪着做什么?我只是不知道,你为何会对我如此忠心。你自小就是太后宫里的人,按理说,她才是你正儿八经,唯命是从的主子,不是吗?”

“是。”南觅抬头,眼中隐隐有星河涌流,“于公,太后是主子,您也是;可是于私,您又不仅仅是主子,更是救命恩人啊。”

白倾沅迟疑道:“你说什么?”

“县主怕是自己都忘了吧,当年在西郡甘城,是您亲手将我们救出来的。”

第53章 初见时

建承元年, 西郡甘城

“盛都城里刚变了天,这北郡就起祸乱,我看呐, 这天还得再变!”

烈日底下, 地上都冒着热气,滚烫地厉害, 黄沙不时伴着热风席卷而来,吹燥人的心。

街边茶馆里一堆人正围坐在方桌边上,高谈阔论当下最兴的时事。

白倾沅坐在马车里, 正玩着母亲今早为她盘的新发髻。

她母亲是从京城嫁到西郡来的, 当年她祖父老西郡王进京为自家儿子求娶媳妇, 母亲身为宁王府的独女,便被当时的皇后看中,送到西郡做了世子妃, 在她祖父去世后又成了王妃。

京城便是那些人口中的盛都。

她母亲是陶家皇室出身,外公虽只是个闲散无权的王爷,但也是金尊玉贵, 显赫无极。母亲自出生起便是县主,吃得好养的娇, 样样都精致,无一不完美。

可是西郡却让母亲不大如意, 这里一年到头风沙都大,干燥异常,夏日晒,冬日冷,听父王说,母亲初到这里的第一年, 是天天哭着要回京城。

多亏父王是个宠媳妇儿的,母亲嫁到西郡,除了气候和日常一些小事不大习惯之外,父王便没叫她受过一点委屈。王府里从没有小妾通房,她白倾沅也没有异母的兄弟姊妹,父王把母亲捧在了心尖尖上,得了不知多少人的艳羡。

她同母亲一样,生来就是县主,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哥哥们说,母亲是最盼能得个女儿的,因为她总想着,自己生了女儿,就能日日将女儿打扮地同自己一样漂亮精致,教她读书识字,教她插花作诗,让她做西郡最娇贵的小姑娘。

母亲盼望着这些的时候,全然没有想过,女儿的性子是随父亲的。

白倾沅虽生来的确是西郡最娇贵的小姑娘,但她既不喜欢听夫子念诗词,也不喜欢看嬷嬷教插花,学不来吟风弄月,做不到素静娴雅,她喜欢的,是跟两个哥哥一样,成日在王府里上窜下跳,摸鱼放风。

可即便是这样,她依旧还是在母亲十几年如一日坚持不懈的教导下,养成了些大家闺秀该有的气质。只是这气质搭上她骨子里的跳脱,用她二哥哥白明朝的话来说,就是活脱脱一个四不像。

甘城是西郡的都城,一到夏日,最是酷热难当。母亲平日里喜欢给她梳各种京城小女儿的发髻,西风一吹,发缕飘拂,很是好看,可是一到这盛夏,又会怕她脖子被垂着的乌发闷出毛病来,便只能改成西郡姑娘们最爱的飞仙髻,将细长的脖颈完完整整地露出来。

马车里的白倾沅如今便是梳着飞仙髻,伸长了细嫩白皙的脖子,一个劲儿地往外瞧着。

十二岁的小姑娘什么都懂一些,却又不是什么都很懂。

她瞧了瞧外头,问向坐在一旁的二哥哥,“盛都城里头变了天,是说皇帝死了吗?”

“嘘!”白明朝对自家妹妹的口无遮拦甚是头疼,“这话可不能乱说。”

“前几日父王同大哥哥说话的时候,我都听见了。”白倾沅眨着乌灵灵的杏眼,压低声音道,“二哥哥,你说皇帝死了,他儿子继续当皇帝不就好了,怎么就要变天呢?”

白明朝比白倾沅大不了几岁,虽明白那些人话中的意思,却不好组织起语言解释给妹妹听,只见他憋了半天才道:“因为他儿子还小,就算当了皇帝,下面的很多人也不听他的话。”

白倾沅这时候倒显好学起来,“那为什么不让他大一点的儿子当皇帝?他只有那一个儿子吗?”

“……”

白明朝被妹妹问地一时语塞,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应该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吧……”白明朝被她牵着鼻子走,自己也不确定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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