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嘲公主醉语启戎 援石郎番兵破敌(2 / 2)
卿于鄂王,固非疏远,卫州之事,卿实负之。许王之言,何人肯信?卿其速往郓州,毋得徘徊不进,致干罪戾,特此谕知。
敬瑭得诏,复与刘知远等商议,知远道:“先发制人,后发为人制。今日已成骑虎,不能再下,请即传檄四方,且求救契丹,即日举义,当无不克!”敬瑭依计而行,忽报雄义都指挥使安元信,率部下六百人来降,即由敬瑭迎入,婉言慰问道:“朝廷称强,河东称弱,公为何舍强归弱呢?”元信道:“元信不能知星识气,但据人事而论,帝王能治天下,唯信最重。今主上与明公最亲,尚不能以信相待,况疏贱呢?无信如此,亡可立待,怎得为强!”敬瑭大悦,委以军事,命为亲军巡检使。既而振武西北巡检使安重荣,及西北先锋指挥使安审信、张万迪等,各率部兵归晋阳。敬瑭一一欣纳。
嗣闻朝旨次第颁下,削夺河东节度使官爵,这尚是意中所有的事情。未几,由探卒入报,张敬达为四面排阵使,张彦琪为马步军都指挥使,安审琦为马军都指挥使,相里金为步军都指挥使,武廷翰为壕塞使,率兵数万,杀奔太原来了。一急。又未几再得急报,张敬达为太原四面都部署,杨光远为副,高行周为太原四面招抚排阵等使,调集各道马步兵,已自怀州进行,不日要到太原了。二急。
敬瑭召语将佐道:“事急了!快到契丹求救罢。”言未已,复有一凶耗传来,乃是亲弟都指挥使敬德,及从弟都指挥使敬殷,并二子重英、重裔,一并被诛,险些儿将敬瑭痛死,半晌才哭出声来。此急非同小可。一声大恸,又复将喉咙塞住,但用两手捶胸,好容易迸出声泪,且哭且语道:“我受明宗皇帝厚恩,出力报国,今乃使子弟冤死,含恨九泉!若非举兵向阙,恐一门无噍类了!我非敢负明宗,实朝廷激我至此,不得不然。皇天后土,实闻此言!”各将佐等都从旁劝慰。
敬瑭亟命桑维翰草表,向契丹称臣,且愿事以父礼,乞即发兵入援。事成以后,愿割卢龙一道,及雁门关以北诸州,作为酬谢。刘知远忙出阻道:“称臣已足,何必称子,厚许金币,亦足求援,何必割畀土地。今日因急相许,他日必为中国大患,悔无及了!”颇得先见,可惜敬瑭不从。敬瑭道:“且管眼前要紧,顾不得日后了。”便令维翰缮讫,遣使持表赴契丹。
契丹主耶律德光,曾梦一神人从天而下,庄容与语道:“石郎使人唤汝,汝宜速去!”及醒后,转告述律太后,太后以为梦兆无凭,不足注意。及敬瑭使至,览表大喜,慨然允诺。入白述律太后道:“梦兆已验,天意早使我援石郎呢!”述律太后也即喜慰,因打发回书,仍令原使赍还,约言秋高马肥,当倾国入援。敬瑭得书,稍稍放怀,唯整缮兵备,固守城濠。
过了数日,张敬达率军大至,来攻晋阳。敬瑭授刘知远为马步军指挥使,所有安重荣、张万迪诸降将,悉归节制。知远用法无私,不分新旧,因此士心归附,俱乐为用。敬瑭身披重甲,亲自登城,任他城下各军,飞矢投石,一些儿没有畏缩,只是坐镇城楼。知远在旁进言道:“观敬达辈无他奇策,不过深沟高垒,为持久计,愿明公分道遣使,招抚军民,免得与我为难。若守城尚是容易,知远一人,已足担当,请公勿忧!”敬瑭握知远手,且抚背道:“得公如此,我自无忧了。”遂下城自去办事,一切守城计划,悉委知远。
知远日夕不懈,小心拒守,张敬达屡攻不下。那催督攻城的朝使,却一再至军,嗣又令吕琦犒师。兵马副使杨光远语琦道:“愿附奏皇上,幸宽宵旰,贼若无援,旦夕当平,就使契丹兵到来,亦可一战破敌呢!”谈何容易。琦返报唐主从珂,从珂很是欣慰。偏偏过了旬日,未见捷报,免不得再下诏谕,饬诸军速攻晋阳。敬达恰也心焦,四面围攻,适值秋雨连绵,营垒多被冲坏,长围竟不能合。晋阳城中,粮储日罄,也不免焦急起来,专望契丹入援。
契丹主耶律德光,如约出师,号令军前道:“我非为石郎兴兵,乃奉天帝敕使,汝等但踊跃前进,必得天助,保无他患!”可见梦兆之言,或由德光设词欺众,并非果有此事。军士齐声应命,共得五万铁骑,浩荡南来,扬言大兵三十万,从扬武谷趋入,直达晋阳,列营汾北。德光先遣人通报敬瑭道:“我今日即拟破敌,可好么?”敬瑭亟遣人驰告德光,谓南军势盛,未可轻战,不如待至明日。使人方去,遥闻鼓角齐鸣,喊声大震,料知两边已经交锋,忙令刘知远带着精兵,出城助战。
说时迟,那时快,契丹主德光,已遣轻骑三千,进薄张敬达大营。敬达早已防着,见来兵皆不被甲,纵马乱闯,还道他轻率不整,便尽出营兵搦战,一场驱逐,把契丹兵赶至汾曲,契丹兵涉水自去。唐兵尚不肯舍,沿岸追击,那知芦苇中尽是伏兵,几声胡哨,尽行突出,将唐兵冲做数截。唐步兵已追过北岸,多为所杀,唯骑兵尚在南岸,一齐引退。敬达忙收军回营,营内忽突出一彪人马,首先一员大将,跃马横枪,大声呼道:“张敬达休走,刘知远已守候多时了。”敬达不觉着忙,急率败军南遁,又被追兵掩杀一阵,伤亡约万余人。
晋阳解围,敬瑭即整备羊酒,亲出犒契丹兵士。见了契丹主德光,行过臣礼。德光用手搀扶,且语敬瑭道:“会面很迟,今日是君臣父子,幸得相会,也好算是盛遇了!”敬瑭拜谢,认虏为父已出不情,况敬瑭年龄当比德光为长,奈何以父礼事之!起身复问道:“皇帝远来,士马疲倦,骤与唐兵大战,竟得大胜,这是何因?”德光大笑道:“闻汝带兵多年,难道尚未知兵法么?”乐得嘲笑。敬瑭怀惭,只好侧身恭听。正是:
战败适形中国弱,兵谋竟让外夷优。
毕竟德光如何说法,且看下回续叙。
有从珂之弑君篡位,必有石敬瑭之叛命兴师,以逆召逆,非特天道,人事亦如是耳。从珂,明宗之养子也。敬瑭,明宗之爱婿也。养子得之,何如爱婿得之。从珂因而忌敬瑭,敬瑭亦因之拒从珂。薛文遇谓河东移亦反,不移亦反,原是确论,但不结契丹以制河东之死命,徒激之使反,果何益平?敬瑭急于叛命,甘臣契丹。称臣不足,继以称子,称子不足,继以割燕云十六州,刘知远谏阻不从,卒使十六州人民,沦入夷狄,敬瑭之罪,莫大于此。故其叛从珂也,情尚可原,而其引契丹人中国也,罪实难恕。敬瑭其五代时之祸首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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