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奉密谕王景崇入关 捏遗诏杜重威(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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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主刘知远,自长子承训殁后,感伤成疾,屡患不豫。亏得参苓补品,逐日服饵,才支撑了一两月。乾祐元年正月终旬,病体加重,服药无灵,乃召宰相苏逢吉,枢密使杨邠、郭威,入受顾命。还有都指挥使史弘肇,虽命他兼镇宋州,却是在都遥制,所以亦得奉召。四大臣同入御寝,见汉主病已大渐,俱作愁容,汉主顾谕道:“人生总有一死,死亦何惧。但承训已殁,承祐依次当立,朕虑他幼弱,后事一切,不得不嘱托诸卿!”四人齐声道:“敢不效力!”汉主又长叹道:“眼前国事,尚无甚危险,但须善防杜重威!”说到威字,喉中如有物梗住,不能出声。四人慌忙趋退,请后妃、皇子等送终。

未几即发哀声,当由苏逢吉趋入道:“且慢!且慢举哀!皇帝有要旨传下,须立刻办了,方可发丧。”后妃等未识何因,只因逢吉身任首相,且是顾命中第一个大臣,料他必有要图。当即停住了哀,令他出办。逢吉退出,见杨邠、郭威等,已拟好诏敕。即饬侍卫带领禁军,往拿杜重威及重威子弘璋、弘琏、弘璲、重威在私第中,安然坐着,毫不预防,至禁军入门,仓皇接诏,甫经下跪,那冠带已被禁军褫去。且听侍卫宣诏道:

杜重威犹贮祸心,未悛逆节,枭首不改,虺性难驯。昨朕小有不安,罢朝数日,而重威父子,潜肆凶言,怨谤大朝,煽惑小辈。今则显有陈告,备验奸期,既负深恩,须置极法。其杜重威父子,并令处斩。所有晋朝公主及外亲族,一切如常,仍与供给。特谕。

重威听罢,魂飞天外,急得带哭带辩。偏侍卫绝不留情,即令禁军缚住重威,并将他三子拿下,一并牵出,连他妻室宋国公主,都不使诀别。匆匆驱至市曹,已有监刑官待着,指麾两旁刽子手,趋至重威父子身旁,拔出光芒闪闪的刀儿,剁将过去,只听得有三四声,重威父子的头颅,皆已堕落。父子同时入冥府,未始非天伦乐事。遗骸陈设通衢,都人士在旁聚观,统激起一腔义愤,或诟骂,或蹴击,连军吏都禁遏不住。霎时间成为肉泥,几无从辨认了。该有此报,但至此始见伏法,已不免为失刑。

重威既诛,方为故主发丧。并传出遗制,封皇子承祐为周王,即日嗣位,朝见百官,然后举哀成服。先是汉主刘知远欲改年号,宰臣进拟乾和二字。御笔改为乾祐,适与嗣主名相同,当时目为预征,所以后来沿称乾祐,不复改元。太常卿张昭,拟上先帝谥法,称为睿文圣武昭肃孝皇帝,庙号高祖,嗣葬睿陵。统计刘知远称帝,未满一年,不过时已易岁,历史上算做二年,享年五十四岁。

承祐既立,尊母李氏为皇太后,颁诏大赦,号令四方。关中接得诏书,王景崇踌躇未定,便是为处置侯益的问题。侯益非常狡黠,为景崇所疑。或劝景崇杀益,景崇叹道:“先帝原许我便宜行事,但谕出机密,恐嗣皇帝未曾闻知,我若杀益,转近专擅。况赦文已下,更觉难行,我只好密奏朝廷,再作计较。”主见已定,便草密疏奏请,疏未缮发,那侯益已私离凤翔,星夜入都去了。景崇不禁大悔,甚至自诟不休。

这侯益却是机变,一入都门,便诣阙求见。嗣主承祐,问他何故引入蜀军?益并不慌忙,反从容答道:“蜀兵屡寇西陲,臣意欲诱他入境,为聚歼计。”承祐不由的嗤了一声,令益退出。似乎有些识见。益见嗣主形态,倒也自危,幸喜家资富厚,好仗那黄白物,运动相臣。金银是人人喜欢,宰相以下,得了他的好处,那有不替他说项。你吹嘘,我称扬,究竟承祐年未弱冠,也道是前日错疑,即授益为开封尹,兼中书令。益又贿通史弘肇等,谗构景崇,说他如何专恣,如何骄横。承祐不得不信,派供奉官王益至凤翔,征赵匡赞牙兵诣阙。

赵思绾很是不安,复由景崇激他数语,越觉心慌,既随王益启行,到了半途,语同党常彦卿道:“小太尉已落人手,我等若至京师,自投死路,奈何奈何!”小太尉指赵匡赞。彦卿道:“临机应变,自有方法,愿勿再言!”

越日行抵长安,长安已改号永兴军。节度副使安友规,巡检使乔守温,出迎王益,置酒客亭。思绾入请道:“部下军士,已在城东安驻。唯将士家属,多在城中,意欲暂时入城,挈眷出宿城东。”友规不知是计,且见思绾并无铠仗,乐得做个人情,应允下去。思绾便引弁目驰入西门,适有州校坐守门侧,腰剑下悬,为思绾所注目,突然趋进,顺手夺剑,挺刃一挥,剁落州校头颅。州校真是枉死。当下顾令党羽,一齐动手,急切里无从得械。便向附近觅得白梃,左横右扫,击死门吏十余人,遂把城门阖住,自入府署劈开武库,取出甲仗,分给部众,把守各门。友规等在外闻变,惊惶失措,不待饮毕,便已溜去。朝使王益,也逃之夭夭,不知去向。思绾据住城池,募集城中少年,得四千余人,缮城隍,葺楼堞,才经十日,守具皆备。王景崇不知声讨,反讽凤翔吏民上表,请令自己知军府事。正是:

功业未成先跋扈,嫌疑才启即猖狂。

欲知汉廷如何处置,容至下回说明。

汉主刘知远,杀张琏而赦杜重威,赏罚不明,无逾于此。琏不过一虏将耳。既已请降,抚之可也,纵之亦可也。诱使降顺,突令处斩,是为不信,是为不仁。重威引虏亡晋,罪已难逃;况复叛复靡常,负恶益甚,不杀果胡为者?彼侯益、赵匡赞之忽叛忽服,亦无非藐视汉威,同儿戏耳。迨知远已殂,始由苏逢吉等捏称遗诏,捕诛重威。所颁诏文,实是无端架诬,不足为重威罪。罪可杀而杀非其道,犹之失刑也。前过宽,后过暴,何怪三叛之又复连兵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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