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冲喜小娘子 第40节(1 / 2)
苏令德紧接着道:“还有他们在药神殿设下的局,这是我最无法理解的蠢事。”
“他们让那个所谓的‘天师’对我下手,我能理解,估计是打着一石二鸟的念头。但我唯独不明白,我一个身无长物的王妃,他们败坏我的名声有什么意义?居然要设下这么一个很有可能会被利用的局,就只为了让涠洲王府受辱?”
名声虽重,但到底不是实实在在的损失。苏令德百思不得其解:“而且,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有这么个蠢计划?还能提前把两座金像打造成中空的,在其中藏着影卫。”
“我不觉得心机深如曹郡尉的人,会犯下此等错误。他可是贾田一消失,立刻就能推出下一个天师的人。如此一来,再演一出天师羽化,从容不迫地消失在这世间,天师观照样能赚得盆满钵满。”
苏令德沉吟道:“只有可能是曹郡尉不得不这么做。”
苏令德直勾勾地看着玄时舒:“王爷,我需要知道我们面临的究竟是多大的危险。”
她神色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玄时舒终于缓缓地开了口:“他恨我。”
第52章 相依 可他不敢碰她,她却总会向他走来……
苏令德悚然而惊, 她颤声问道:“……恨?”
苏令德甚至不用问“他”——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个“他”,这个能够调动曹郡尉的人, 只能是皇帝。
可苏令德实在是不明白, 这素来兄友弟恭的两人之间,为何会有“恨”这个字?
她想起她踏入涠洲王府的第一日, 见廊腰缦回、帷幔翠锦, 无一处不辉辉赫赫,无一处不彰显着府邸主人的受宠。
“你中蛊毒昏迷、医侍按错穴位、赏花宴藏獒发疯、魏开桦狱中暴毙、魏范氏下毒刺杀、魏升登策划绑架、你因误食相冲食物吐血、楼船遇袭、刺客向你撒夕颜粉,甚至于贾田在药神殿埋伏……”
苏令德将他所遭受的磨砺一桩桩一件件地摆出来,尔后,她颤声问道:“这些事里,没有摄政王余孽的手笔,都是因为他恨你吗?”
恨到要把她也作为牺牲品,让玄时舒的生活里永远蒙上肮脏的污渍。
玄时舒抬眸看着她。她素来活泼又灵动的眼睛里, 蒙上了一层水雾, 仿佛第一次望见了凛冬,被寒气凝得结成了霜。
“潜夜卫是你替他找的借口。”苏令德紧咬着唇,继续说道:“实际上,从一开始, 他就想置你于死地。用捧杀的方式,用让所有人称赞他兄友弟恭的方式, 置你于死地。”
玄时舒终于开口:“是。”
眼泪滚珠一般从苏令德脸颊上滑落:“你一直都知道,是不是?”
玄时舒缓缓地伸出手, 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是。”
他如此平静,平静得仿佛未曾知道自己至亲的兄长对他下过这么多的死手。
苏令德哭得更厉害了:“所以,你刚刚醒来知道我来给你冲喜, 才会既对我这么好,又要安排红袖楼演那一场戏。”
“所以,你才会强硬地对抗大长公主,借此替我爹爹求来良侯的爵位。”
“所以,你才会早早地过继宁儿,把他放到我的身边。”
“所以,我们临时去支叶城的楼船上才会装备齐全——因为你本来就打着将我和宁儿送回乐浪县,生死永别的主意,是不是?”
“你以为,只要你从容赴死,他就不会迁怒于我和宁儿。你以为,只要你一死……”苏令德双手撑在玄时舒的轮椅扶手上,泣不成声。
玄时舒的心被她的眼泪砸得生疼,那种疼痛蔓延到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知道,在他昏迷不醒之时,他无意间连累了她深陷与他同样的泥沼。
“令令……”玄时舒哑声唤她,他不敢向她解释得太深,甚至不敢向她伸出手去,不敢触碰她脸上的泪。
他太自私了,自私到明知前路荆棘遍布,也因为贪恋她,而开始贪恋这个人间。
魏升登策划的绑架,未必是皇帝的授意。如果他在那时按原计划送走她,或许她也能像他原本设想的那样,过着平静而安详的后半生。
可听到她被绑架的那一瞬,他温和的、风流的……那一切曾展露在世人面前的假象,都飞灰湮灭。他在至暗的时刻,生出疯长的执念。
对她的执念。
可他不敢碰她,她却总会向他走来。
“玄时舒!”苏令德恨恨难平地扑到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的脖颈:“你不能明知道有人要害你,还躺平等死。”
她的心里酸涩难当,她既气玄时舒曾经的消极,又难过他为她做了这么多事,而她直到今日,才恍然大悟。她在他肩上磨牙,当真是恨极了,竟也烙下小小的牙印来。
玄时舒吃痛,可他的手慢慢地环在她的腰上,唇边却勾起了笑容:“你不怕么?”
“怕又能怎么办?”苏令德重重地喘了几口气。人常说,命运不由人,她也很早就尝到了这句话的滋味,远早在冲喜之前。可她却并不觉得,命运仅仅只有“不由人”的部分。
“反正我不会躺平等死,你也不许。”苏令德声音还带着哭腔,却又有了斩钉截铁的气势:“听到没有,你!也!不!许!”
她的声音,让玄时舒心底最柔软的角落也微微发颤。
“我听话,令令。”玄时舒伏低做小,语调温柔似水。可他的手始终只是虚握在她的腰上,就像近乡情怯一般,不肯再进一步。
“就是!”苏令德身体放松了下来,嘟囔道:“我们可是……”她想说“夫妻”二字,可这两个字在她唇齿间打了个转,它们多了些她还琢磨不明白的意味,让她忽地说不出口来。
玄时舒知道她想说什么,但这一次,竟是他低眉敛目,收敛所有的情绪,道:“我们可是一家人。”
这“一家人”三个字从玄时舒口中说出来,这一回竟让苏令德有些失落。
苏令德哼哼两声,推开玄时舒,从他怀中爬了起来。
玄时舒怀中空落落的,他犹自怔愣了一会儿,等看到她湿乎乎的脸,他才回过神来。玄时舒笑着伸出手去,仔细地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笑着调侃她:“哭得像绒绒似的。”
提及“绒绒”,玄时舒神色微黯。
苏令德没有察觉,而是瞪了他一眼,理理衣袖,出门请相太医和华陵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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