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容音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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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快中午的时候,奕禄便带着两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来见魏湄,叫这两位妇人进去,自己在内室门外回道:令嫔娘娘,这是奴才为七格格添的两位保母,如今有六人日夜照看格格,您可以放心。魏湄谢了,两个妇人给她请了安,魏湄便叫所有人下去,说自己要和奕禄大人说几句话。因容妃昨日说的话,奕禄不禁忐忑不安。只听门内的魏湄道:大人,昨日容妃娘娘没有为难你吧?奕禄放下心来,道:谢娘娘关心,容妃娘娘只说要奴才照顾好娘娘和七格格。

魏湄道:大人,你和夫人一直很照顾我,魏湄铭记于心,大人不要见外,放心说话。奕禄道:谢娘娘,奴才以前对娘娘多有怠慢,您既往不咎,宽宏大量,奴才感激不尽,老妻也是要奴才照顾好您,只是这上面不满意,奴才照办便是。这两个人娘娘绝对可以放心,都是跟随奴才多年的人的家眷,奴才已仔细嘱咐了她们。依奴才看,娘娘您这是要高升了,恭喜您。

魏湄忙道:多谢大人!我不过生了一个格格,哪里就会高升,大人说笑了。奕禄道:奴才一家好歹是娘娘的旧识,奴才便僭越说一句,您要好好留住皇上,给皇上再生儿子,您在宫里的地位才能稳固,将来奴才和老妻也能沾点光。魏湄听他这么说,想是昨天容妃对他严厉,而如今皇后也来了,他自觉日子不好过,心里犯愁,于是便笑道:大人言重了,容妃娘娘和皇后娘娘都很和气,昨日容妃娘娘奉了圣旨,也许话说得重些,她是怕担干系。

奕禄叹了口气,道:娘娘是不知道这宫里的事儿,皇上,皇后娘娘,容妃娘娘,奴才一个都得罪不起,奴才在他们面前都说不上话儿,太后她老人家如今不怎么管事了,奴才也就是和娘娘您亲近些,娘娘想想自己,想想格格,也想想奴才们。奴才还有事,先告辞了,娘娘如有需要,尽管让细君姑娘和刚来的两个来告诉奴才。

奕禄走后,魏湄深想他刚才说的那番话,不觉心中又有了很多感悟。奕禄特别是李氏,是自己的大恩人,皇帝没来圆明园的时候,自己孤身一人待在这里,他们对自己照顾有加。自己本欠了吴敏一家很大的人情,但皇帝不教自己和他再来往,这奕禄一家,自己无论如何要想办法报答。

奕禄出去之后,便径自回了家,去了李氏屋里。李氏见他郁郁不乐歪在炕上,知道还是因为昨晚的事,便安慰他道:大人都在内务府当差这么多年了,什么没见过,怎么还想昨儿的事呢。奕禄道:你不知道,我算是看出来了,皇上和容妃是一路,这皇后娘娘是另一路。李氏大吃一惊,道:什么?

奕禄道:容妃动辄就提太后和皇上,这不就是在压皇后吗?而且她是奉了圣旨来的,她绝不敢擅专,那这压皇后的人是谁,你还不明白吗?李氏道:老爷的意思是皇上和皇后不和?奕禄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声,道:难办啊!皇后来了之后,她身边的袁春望就将她的很多意思暗示了我,袁春望本是宫里的敬事房总管,不简单,说是受我管辖,难道我还能忤逆皇后?结果皇上整的是另一套。

李氏更大吃一惊,问道:难道皇后要对魏湄不利?奕禄道:不是。袁春望没提她,她根本算不上什么,皇后娘娘怎会上心,皇后娘娘不过是要管事儿罢了,这本来也是她该管的事儿。李氏道:那你担心什么。奕禄道:魏湄,她不过一个包衣出身,又是生的女儿,皇上却如此上心,我看他就是要压皇后,容妃只是来传话儿,你想想,是不是?李氏思量了一会儿,道:老爷说的有理。

奕禄道:皇后娘娘送的东西绝无问题,她就是想做什么,也不会这么笨,容妃自然知道,但你看她小题大做,将太后搬出来,这还不明白吗?这容妃原来真看不出,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说话不紧不慢,还不是咱们这里的人,却好生厉害,你没看见,昨晚上德胜对她那个态度,德胜比李玉好说话,但我还没见过他对谁是那个样子,敬服欢喜得很。皇后本是太后指的,但如今看样子,太后的心思也变了。

李氏道:嗯,皇上和太后都宠着她,她定是很会做功夫。那老爷您打算怎么办?奕禄道:怎么办?该干什么干什么。李氏笑道:那您向着谁?奕禄道:你还笑得出来?我只能是听皇上的,但又不能得罪皇后,所以我才说难办啊。

李氏道:魏湄和我们好,皇上看重她,对我们当然好,老爷应该高兴。奕禄道: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皇上一早找了那么多师傅来教她,而且你知道这个令字,是以前待在圆明园侍奉太后的那位用的,那位也是姓魏,包衣宫女出身,皇上定是早想好了。

李氏道:我看不是,皇上怎么知道魏湄行?而且她和原来那个长得一点儿都不像。之前听她说,皇上都不去看她,而且她生的也是女儿,您想多了。奕禄道:这前后的事,我越想越害怕,一个不好,我们全家都得掉脑袋。李氏笑道:那老爷的意思,是要辞官?奕禄倒没想过这个,不觉一愣。

李氏瞧他的神情,便道:老爷既然不想辞官,那就想想该怎么办,您不是说最近和那位傅恒大人说过一些话,他如今领着内务府,又是皇上的内弟心腹,军机重臣,自然是明白皇上在想什么吧。奕禄大喜,道:还是夫人你聪明,对,容妃得亲近,但恐怕一时半会儿靠不上,我和傅恒大人如今是常见面的。

李氏点点头,道:回头有机会,我也和魏湄说说,她是个聪明人,又听我的话,老爷放宽心罢。奕禄点头道:嗯,今天我已和她说了几句,叫她赶紧再给皇上生个儿子。李氏笑起来:想生便生吗?你们倒是说的容易。奕禄不理她的揶揄,心中十分高兴,只觉得自己心上一块大石头已被搬走了。

三十晚上的家宴后,在长春仙馆外的后湖北岸放了烟火,看完烟火,皇帝随皇后一起回了镂月开云。更衣后,皇后叫两个乳娘把十二阿哥和五格格带来。皇帝抱过已两个多月的五格格来,看她生的纤小,对皇后道:皇后,她长得像你。

皇后一笑,道:多谢皇上,她吃的少,倒是不生病,太医说不怕。皇帝点点头。皇后又道:皇上,您还没去看七格格吧,她长得可像皇上了。皇帝一笑,将孩子递给了乳娘,对皇后道:不管是像朕还是像额娘,都是朕的金枝玉叶。昭阳将来是我们大清的固伦公主,朕一早说过。

皇后心里十分甜蜜,笑道:谢皇上!您给的名字,臣妾也喜欢,昭阳,多么有生气的名字。您打算给七格格取什么名字?皇帝沉吟了一会儿,道:朕之前没想过,皇后既然问,朕便临时想了一个,就昭华吧。皇后道:这个名字也好。心里道:还是昭阳更好更有意思,和永璂一样,是中宫孩子的名字。

“璂”,是皮弁里缝合处镶嵌的玉饰,按照明清服制,只有天子皮冠才能饰十二璂,所以皇帝给她的长子取这个名字,她一直非常欢喜,觉得可以和当年皇帝给七阿哥取的永琮媲美。“琮”是古代的玉制礼器,为宗世庙堂用物。

然后皇帝又将十二阿哥抱在膝盖上,永璂还未满四岁,他生得眉清目秀,皇帝逗他道:永璂,你上次是什么时候见的皇阿玛?十二阿哥便看看那拉氏,又看看乳娘,半天说不出来。那拉氏心里对儿子不高兴,但对皇帝道:永璂半年未见您,有点儿陌生了。皇帝笑道:是朕的不是,永璂还小呢。然后又对十二阿哥道:你要听阿嬷的话。阿嬷就是乳娘。十二阿哥展颜一笑,道:是,皇阿玛。

乳娘带着孩子下去后,皇后说家宴挺累人,便让皇帝上床歇息。两人躺在床上,皇后靠在皇帝怀里,道:听说您过了风寒,臣妾还怕您今天不能来年饭了。皇帝道:朕还好,就是有点累,早点睡吧。说着便闭上了眼睛,很快便睡着了。

皇后有点儿失望,没和皇帝说上什么话,但丈夫躺在自己身边,心里觉得十分安适,看了皇帝好久,才朦胧睡去。第二日早上因为不用早朝,皇帝辰时二刻才起来,见皇后还靠在自己怀里,便将她轻轻地移开,自己起身。

那拉氏于是也醒了,见李玉在给皇帝穿衣,皇帝对她一笑,道:皇后再睡一会儿,今天朕要陪皇额娘去正觉寺礼佛,年戏延到初三再开。那拉氏问道:什么时辰?皇帝道:朕先回九洲清晏,早膳后就去。那拉氏道:容妃妹妹也去吗?皇帝道:她风寒没完全好,回头她再来向你请安。那拉氏道:那臣妾去侍奉皇上和太后?皇帝道:不用了,皇后也歇息吧。说着便出去了。那拉氏心知这是皇帝母子二人要说什么体己话。

皇帝走后,珍儿走上来给她穿衣,一边说道:娘娘,皇上现在是来去匆匆,珍儿都看不过去。那拉氏道:本宫看皇上,现在在这上头竟是淡了,新人那里他也不去,前头事儿太忙了。珍儿道:那令嫔是怎么有孩子的?那拉氏道:那是年初的事。珍儿摇摇头说:您不是听见了,奕禄说皇上过来后每天早起骑射,过年这一阵子才歇了。

珍儿见那拉氏情绪低落,便不再言语,心想:每次皇上来,娘娘都不痛快,不来反而好。后来回屋后,便和袁春望说,袁春望道:皇上的心从来就不在娘娘身上,根本不是因为容妃。珍儿于是长叹了一口气,道:可惜娘娘就是不明白。

年三十,傅恒夫妇带着儿子回了马神庙街吃团年饭,众人已有快两个月没见过福隆安,都说他太沉,老夫人什么也看不见,但听孙子咯咯直笑,心里欢喜之极,抱了孩子一会儿,也是说胳膊酸。二嫂忙接过去,将福隆安竖抱着,轻轻拍他,然后又把他打横抱在臂弯里,一直逗他,爱不释手。

大嫂在一旁笑道:二嫂这真是比自己的孙子还喜欢!二嫂笑道:隆儿长得真是太好看了!你们不觉得吗?忽然福隆安眼睛骨碌骨碌转,到处找人,然后瘪着小嘴哭起来。二嫂忙要给璎珞,璎珞笑道:给他阿玛。

话音未落,傅恒已经将福隆安抱去,孩子立刻就不哭了,趴在他肩膀上,咧嘴直笑。大嫂二嫂都十分惊奇,对璎珞道:傅恒都不在家,孩子还这么粘他?璎珞笑嘻嘻地道:他一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抱儿子。隆儿每天差不多他阿玛快回来时,就盯着门外看。众人都惊叹不已,说福隆安聪明,老夫人说道:傅恒小时候也是这样,那时候他最喜欢容音,一听见容音的声音,便要找她。众人听了这话,都不觉黯然,满屋子忽然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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