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责罚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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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依博尔屋里,她在灯下看自己和永琪一起写的秦少游的《鹊桥仙》。每年七夕,他们俩都要在在珊瑚冷金描画绢上写这首词。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珊瑚冷金描画绢是一种胭脂红色上印黑色花鸟纹的绢纸,凸显浓情蜜意。

旁边放着永琪今天送给她的明代洒线绣鹊桥相会图经套。和一般的鹊桥相会图不一样,这经套以颜色深沉艳丽的京绣技法,绣着牛郎和织女分别作为天庭的星宿,踏着黑色祥云,冉冉下降,在鹊桥相会。织女穿红袍,牛郎穿绿袍,戴着高冠,二人均神情端庄,双手抱笏,身后各有一小童高举着掌扇,身边各一小童掌灯,赫赫威仪。赋予了这个千百年来的传说一种不同寻常的身份。

然后她看看书桌上的五彩花鸟诗文笔筒,这是太后赐的康熙朝旧物,外壁以五彩绘菊花争艳,青竹傲立,墨叶茂盛,山雀立于枝头,画面生机盎然,背面印着行书“独凌霜雪伴,芳心空自知”。而苏轼亦曾有“野菊生秋涧,芳心空自知”的名句,与此笔筒画菊之题材颇为合配。

接着拿起书桌上的白玉酒壶来倒了一杯酒,一仰而尽。潘嬷嬷在一边只觉得气闷,说道:格格,少喝点儿,阿哥难得回来,哪有让去别的屋的道理,让去了还自己喝闷酒,您就是太大方,也没见落个好。依博尔对她一笑,走到院子中央,仰望头顶的漫天星海,心里平安喜乐。

第二日起床后,赫朱伺候永琪穿上月白色泰西纱马蹄袖常服,再系上腰带,扣上桃红色碧玺带扣,挂上他素日系着的黄地粉彩缠枝花卉纹葫芦式斋戒瓷牌,又教陶嬷嬷拿了一个盒子出来。永琪见是金黄色缎地平金银彩绣五毒活计一套,看着赫朱。赫朱道:这是端午节宫里给所有阿哥的赏赐,那时候阿哥因为胡格格和哲哲没出门,臣妾觉得还是戴着好,虽然阿哥都是穿常服去衙门,不说可以挡灾,东西放着也可惜了,阿哥挑吧。

这套活计共九件,其中荷包三件、烟荷包一件、表套一件、扇套一件、镜子一件、粉盒一件、名姓片套一件。每件的颜色和纹样相同,均为阿哥服用的金黄色,通体以金线、银线和五彩丝线绣五毒和“大吉”葫芦纹。“五毒”为蛇、蟾蜍、蝎子、壁虎和蜈蚣五种有毒动物,配以“大吉”字样和葫芦纹样相组合,寓意以毒攻毒,以恶镇恶,驱邪免灾。永琪便拿了一个圆荷包一个烟荷包。赫朱又蹲下来给他挂在腰带上。

永琪教郑英打点东西,赫朱吩咐把新雨服拿去,又教带上一个宝蓝色掐丝珐琅福寿双全小冰箱。二人一起用了早饭,永琪才回去衙门,走的时候,还抱了一下吉宝。陶嬷嬷十分欣喜地对赫朱道:奴才真为您高兴!赫朱双颊晕红,低头抚弄着猫儿,道:谢谢嬷嬷!

陶嬷嬷见这样的情形,总算松了口气,只要永琪对福晋好,大家太平。自那日容妃召她入宫后,她已将心思转到防止不才之事上去了,接着便把那年是依博尔和胡嘉佳串通自己让赫朱好起来的事说了。赫朱十分感动,为自己曾疑依博尔更感惭愧,抬起头来,道:原来,她们对我这样好的!你去叫小格格来,我有话要对她说。

陶嬷嬷出去后,赫朱看着墙上挂着的唐寅《桐阴清梦图轴》。这图轴高二尺,宽一尺,用水墨白描手法,画梧桐一株,桐阴坡石处一人仰面闭目,坐於交椅之上,神情生动自然。构图简洁,用笔洗练,风格洒脱,韵致清逸,是唐寅白描人物画佳作。行书自题七绝诗一首:“十里桐阴覆紫苔,先生闲试醉眠来;此生已谢功名念,清梦应无到古槐。唐寅画。”钤“吴趋”朱文圆印、“唐寅私印”白文方印、“唐阿大”朱文方印。虽未署年款,但从题诗内容可以看出,此图是他在科场案受打击回苏州后所作,看破尘事,不再追求功名,从此幽居林下的写照。

唐寅唐伯虎,为人性情疏朗,生活放诞,许多关於他的传说故事广为流传,妇孺皆知。他的诗、曲、书、画均颇有成就,尤以画名为最著,题材广泛,山水、人物、花鸟、竹石无一不精。永琪很喜欢唐寅的作品,说其严谨秀逸,此图便是他所赠,此时又细看,愈加觉得心爱。

这画下的小香几上,放着绿哥釉橄榄尊,精小雅致,做成一个立着的橄榄形状,通体翠绿,鲜嫩欲滴,予人鲜妍明快之感,这是她的嫁妆,是当年先帝赐给鄂家的。永琪也说配水墨好看。

依博尔来后,赫珠便说,永琪和自己的意思是叫依博尔和胡嘉佳去主理当铺的事,但胡嘉佳现在还在休养,先偏劳依博尔,有需要拿回来可找胡嘉佳商量。依博尔笑应了,便要出去。赫朱道:等等。依博尔于是问道:福晋还有什么吩咐?

赫朱凝眸熟视着她,诚恳地道:谢谢你。昨晚上,是你叫阿哥来我这里的吧。依博尔还是一笑,摇摇头道:阿哥怎么是我叫得动的,福晋想多了。赫朱点点头,道:你去吧。依博尔走后,赫朱把吉宝抱起来,对着它粉红色的小嘴亲亲,再对陶嬷嬷道:嬷嬷看见了吧。陶嬷嬷不明白她的意思,问道:主子想说什么?赫朱叹道:别人是怎么待我们的。陶嬷嬷忙道:是,主子,奴才明白了,奴才再不乱说话了。赫朱点点头。

依博尔走后,赫朱便叫婢女去请胡格格来,接着商量七夕王府教南府戏班来唱戏的事儿。

和之前一样,令妃一直没有不适,协理宫务渐渐上手,就在众人正感欣喜之时,九月下旬的某天早上,她起床后突然小产,胎儿已过四个月,整个太医院张皇失措。下午,为她看诊的三名御医,并两位守月姥姥,包括储秀宫的太监和宫女和李玉,在储秀宫院子里跪了黑压压的一片。魏湄躺在里屋床上,闭着眼睛,泪流满面,伤心不已,皇帝也很伤心,容妃在里面劝慰二人。

皇后那拉氏得了消息,扶着珍儿,和慎嫔一起过来看,见皇帝的神情,心里刺痛,勉强说了几句安慰的话。魏湄无法起身,只是流泪不语,而皇帝似乎充耳不闻,容妃忙教彩云端凳子给那拉氏坐了,说已差人去畅春园给太后报讯,人回来说太后也十分伤心,教令妃好好调养。

那拉氏更觉刺心,略坐了一阵,便告辞了。回到承乾宫后,珍儿便道:娘娘,不过就是小产,她又没事,又不是忻妃那样。而且她不是没孩子,都生了三个了。瞧皇上那伤心的样子,那时候五格格……也没见皇上这个样子,好像就她那孩子是孩子。

那拉氏默然不语,袁春望哼了一声:又要她生皇嗣,又要她理宫务,看来是不成了,这六宫啊,还是要交还给主子娘娘了!外甥打灯笼,照旧!太后也没法子喽!珍儿道:原来是这样,我说呢,皇上那是什么神情啊!见那拉氏还是不说话,便道:娘娘,您要是心里不痛快,要说出来,憋在心里,是要憋出病来的!那拉氏一笑,道:有什么可不痛快的,袁春望说的对!珍儿摇摇头,知道那拉氏心里因为皇帝刚才的样子十分难过。

容妃见魏湄睡着了,便和李玉一起,将皇帝劝回了華滋堂,教跪着的人都散了。然后亲自服侍皇帝更衣再躺到床上,自己坐在床边,拉着皇帝的手,低声说道:皇上,傅恒大人和纳兰夫人就快回来了。皇帝“嗯”了一声,不说话。

容妃又道:照爱莎说的,算算日子,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她们俩怀着的孩子应该就七个多月了,沉壁觉得,有叶大夫一路,一定平安。皇帝还是闭着眼睛不言语。容妃轻轻抚摸他的手,又道:皇上,细君和守月姥姥都说昨儿还是好好的,您不要多想,臣妾相信,等魏湄身子养好了,很快就会再怀皇嗣的,您多去她那里不就行了?

皇帝摇了摇头,道:那时候她要逞强,朕就应该拦着她,便不会发生这事儿。她定是怕皇额娘和朕失望,操劳太过,朕不想她再有孩子。容妃笑道:您的意思,是要她专心办宫务?依沉璧看啊,您不去她那里,不给她孩子,她才会伤心呢!沉璧知道,您为了之前那事儿对她愧疚,觉得她小产了,和那事儿也有关。皇帝叹了口气,道:难道不是吗?

容妃道:沉壁看不是,那都过去多久了,她一直好好的。而且听张院判刘太医今天说的,毫无征兆就小产,应该是本来就着胎不稳,等叶大夫回来了,您再宣他来好好问问,好好给魏湄调理调理。皇帝又嗯了一声,道:你对朕太好了!容妃道:您又来了,沉璧当然应该对您好了,如果您真是感谢沉璧,就别再伤心了,好不好?不然沉璧还得劝您。皇帝握住她的手,道:好。你叫李玉去传旨皇后,调查此事,再传旨给德保,太医院也得查。

容妃出来后,李玉在外面松了口气,说多得娘娘了,又说还是她有办法。容妃摇摇头,低声道:其实,我看皇上还是挂心纳兰夫人,见令妃出了这事儿,就更加担心,她在外面一路不安定,这么久了都没音信,金川和回疆还发生了那样的大事,教皇上怎么不担心她和傅恒大人。皇上今年又不去圆明园,连秋围都取消了,说只去南苑,真是没有心情。她不是给皇上写信的吗?怎么没写?

李玉道:奴才觉得是不好教人送,之前皇上和她的闲话传得到处都是。容妃道:送给我不就行了?李玉笑起来,道:您真是大度,虽说您都知道旧事,可再怎么说,您和皇上是夫妻,她定然不会这么做的。容妃叹了口气,道:谁知道他们会去这么久,若早知道是这样,她走以前,我就教她将信送给我。然后将皇帝要调查此事的意思说了。

李玉吃了一惊,容妃看着他,微微点头,李玉叹了口气,将之前舒妃说是皇后告知了魏湄关于令妃的旧事那件事说了,问道:您觉得是皇后娘娘吗?容妃不置可否,道:就听皇上的吩咐吧。李玉忙答应了去了。

其实离开金川后,璎珞不是没再给容妃写信,但只在伊犁写了几个字“问她身边的人”,且未署名。而那日从霍城回伊犁后,爱莎便给容妃写了一封信,也没提金川之事,只说了自己和璎珞怀孕的事,自己很高兴云云。所以容妃将此事告诉给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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