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就不讲理重生 第1节(2 / 2)
苍沐瑶似乎就在等她这句话,待她话音方落,那萦绕四周压力重重的威压便不见了踪影,银铃般的声音依然是那个样子,片刻之前不过是一个幻觉,“那就好,本宫还以为自己做不得主呢,那便如此吧,大玉,明儿个我要看到你穿新衣。”
大玉应诺,抬起头瞧见了苍沐瑶看着自己的笑脸,还是那样的明媚温柔,可她总觉得公主似乎哪里不太一样了,之前一路她都在担心公主因为被圣人驳了请求的不快乐,似乎是多此一举的,她仿佛并没有放心在上?还是她眼拙了,公主其实伤在心里,所以才性情变得有些古怪?
待大玉捧着衣衫退下,苍沐瑶的笑意都没有沉下去,屋外高照的艳阳依然灼着她的眼睛,扎根在窗台边上的人,摸了摸窗沿,木框暖洋洋的由指腹往上传递,“噗嗤”一下,指尖的主人一个用力将纸糊的窗户戳了个洞。
她居然回来了,回到了自己十五岁的光景。
这一年她同父皇闹翻了非要下嫁柳家,这一年她从大业最尊贵的女人变成了一个官家妇人,这一年是她第一次为自己做主,却将自己送上了一条走向灭亡的路。
指尖触碰到窗户外的阳光,被收回,苍沐瑶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手,白嫩纤细,上头没有一丝丝伤痕,一看就是每日在悉心保养的,然而这双手会在多年以后血迹斑斑,伤痕累累,甚至充满了罪恶。
素白的手心握成拳,她恍惚了两三个时辰,终于切切实实的分清了梦境和现实,那些不堪的记忆,她宁愿就是个梦,且就让它只是个梦。
她还会是大业最尊贵的女人,是镇国长公主,代表着大业所有的福瑞,只是方才她探着大玉和小玉的口风,自己似乎已经向圣人表达了想要嫁去柳家的愿望,并且言辞激烈,意向明确,甚至说了就算不做长公主也要与柳大人琴瑟和鸣,这样的蠢话。
啧,苍沐瑶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这话太恐怖了,她想起自己说过,都忍不住战栗。琴瑟和鸣?那段婚姻里除了背叛和血腥,并没有那样美好的东西。苍沐瑶忍不住按了按脑袋,她怎么就不能再早回来一些时候,罢了,有这样重来的机会已经是上天厚爱,她怎么能再奢求更多,好在时间不在圣人下旨以后,不然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她正琢磨着如何委婉又不突兀的告诉父皇自己的反悔之意,就听见外头内侍官唱到“皇后娘娘到。”
苍沐瑶眼眸一亮,是了,她怎么忘了,在圣人下定决心之前,中间还有个母后可以为她周旋,虽然当今皇后并非是她的亲生母妃,但是皇后为人端庄,对自己无微不至,无论外头进贡什么好东西,她总是惦记着长乐殿,就是自己的亲女儿她都没有这般的亲厚。
便是方才大玉说的冰丝,圣人才不知道它珍贵与否,真正让尚衣局制作的,应当是这位母后才是。
思及此,苍沐瑶赶紧起了身去迎。
第2章
外面日头正是晃眼的时候,苍沐瑶出了门就被光芒刺的一闭眼,缓了好一会儿才瞧见面前轻笑着看着自己的皇后,她娇嗔了一声,也不行礼,兀自挽上皇后的胳膊。
“母后,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日头那么毒,小心别晒着了,父皇可是要心疼的。”
周皇后下意识的往后让了让,面上有些诧异,很快调整过来,“怎么这般没有规矩,起来。我这时候来找你为的什么事儿,你自己不知道吗?”
苍沐瑶自然知道,秉着她是关心自己而来,更加嚣张,就是赖着她的手臂不起来,“母后,是父皇让您来劝我的?”
皇后见她执意挤在自己身上,手肘抽了两下没有反应,便也由着她去了,“你父皇这次可被你气的不清,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圣人让你自己掌掌眼便已经是纵着你了,你倒好,直接提了人家柳大人的名字,我这么多年教给你的规矩,都哪儿去了?”
皇后周氏出自江南名家周家的长房,是长房嫡女,从小就饱读诗书,素有才女之名,其父周大人虽然官职不高,却是个左右闻名的清贵人,两袖清风自是不必说,在江南其管辖地界内,颇具贤名。这也养成了周家一门上下个个都是极为重规矩的人。
当初周家小门小户送了女儿入宫选秀本没有想过能够大富大贵,谁知道阴错阳差间出了个皇后,圣人多次提到要给国丈大人提个官位,周家却是举家反对,连周皇后都表示,烦请圣人莫要给父亲升官,周家几斤几两重自己最是清楚,身处高位能力不足尸位素餐不如在江南做点实事儿。
这样的态度让圣人对周皇后自然是越看越顺眼,加上她风采卓越,气度娴雅,对待自己先皇后所出的太子及长公主犹如己出,种种优点,让她明明是继后,却深的众人的心,无论美人如云的后宫妃子们,还是英明圣武的大业第一人,都打心眼里觉得她名至实归。
苍沐瑶亦然,上辈子就很喜欢周皇后,从小是她教养,自然早就将她当做了亲娘,只是上辈子她断然不敢做这样小女儿似的动作,因为周皇后最重规矩,缘着苍沐瑶的身份,更是苛责的有些严厉,别说这等小动作,就是笑容多了一丝痞气,都要被教育,当然是温柔的教育。
是以这一次她试探着和周皇后亲近,竟没有被推开,心下是何等的暖意,她感觉自己上辈子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亲近的人不曾去亲近,愣是去喜欢个劳什子的刘升桓,疯了。
苍沐瑶用力嗅了嗅皇后身上的味道,清甜的味道带着花香,十足的好闻,就仿佛是温柔两个字的具象,包容在身侧,将那充斥着胸口沉闷的疲惫感全部驱散。
“母后我这不是着急吗,您知道柳大人在长安那可是第一才子,诗歌远内传颂,多少书生夸赞,连几位尚书大人皆称赞过其文采灼灼,这样好的人,沐瑶自是紧张的,但……”苍沐瑶眼巴巴的望着皇后,将一张小脸皱成一团,小女儿苦闷的样子活灵活现,惹人心疼。
周皇后无奈的摇摇头,“但什么?你父皇的意思也不是不中意柳大人,只是你贵为公主,柳大人有才,将来便是朝廷重臣,可娶了公主便要安心做驸马,你父皇只是不想损失这样一个能干的臣子。”
大业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尚公主的大臣,需是五品以下文员,或者三品以下武官,其中文官这里又有明言,家族内有六部官员的也不行,而柳生桓出生的柳家在京城是赫赫有名,其祖父柳不言贵为尚书令,其父柳承中鸿胪寺少卿,伯父、叔父等皆为朝廷重臣,一门柳家那么许多的人才,柳生桓能够背负才名自然是其中的佼佼者,进六部基本是必然的事情。
苍沐瑶上辈子是万万不懂这个道理的,甚至觉得周皇后和父皇都太迂腐,规矩是人定的,能不能不都是父皇说了算的?但当时她不善辩解,也羞于去表达这样离经叛道的想法,只能用自己方法去抗议,最后竟是将自己给气病了,才逼得圣人不得不顺着她的意思。
可如今她懂,圣人的为难之处她完全可以理解,柳家已经在长安盘踞的太久,根基深厚到父皇不能动,却也不得不忌惮的程度,而柳升桓上辈子更是花了好几年的时间,利用自己攀爬,用血与泪教会了自己这个道理,驸马何止不能为高官,驸马就根本不该为官,不然只会徒生不该有的心思,没得让朝廷乌烟瘴气。
苍沐瑶挽着皇后在寝宫里坐下,自己却不去落座,站在她面前,两只手指扭在一起,颇为扭捏,“母后……其实不是这个问题,今晨在父皇那里,儿臣已经知错,只是父皇当时这般不讲情面才让儿臣的脑袋一时之间转不过弯来,待回了宫细细想来,儿臣哪里是非柳大人不嫁这样令人羞臊的心思,只是……”
“只是第一次被父皇驳了,心里头难过?”皇后将她的话接了下去。
苍沐瑶闻言小心翼翼的抬起脑袋,一双美眸里水光潋滟,“嗯,母后,儿臣是不是太过任性了?您素来教导儿臣要以大局为重,身为一国公主端庄大方,不能使小性子,可今晨左不过时父皇没允,我就这般大发脾气,是……是儿臣错了。”
周皇后执起她的手,温柔的放在手心里摸了摸,“沐瑶你是这宫里我瞧着最妥帖的人了,但是你终究是个孩子,难得有些小性子自是无可厚非,如今你也知晓自己错了,便是放下脸面再去与你父皇致个歉,这事儿也就过去了。你说是不是?”
苍沐瑶低眉垂目的轻点小脑袋,“母后说的是,那……父皇可是还在气头上?儿臣今日就去会不会根本见不到父皇,不若……明日再去吧?”
周皇后笑道,“父女没有隔夜仇,你今日去、明日去都是一样的,圣人最是喜欢你的,别怕。”
苍沐瑶的面色终于放松了一些,支支吾吾的又道,“母后,您要不先帮我去父皇那里说说话吧,父皇敬重您,您替我说两句,父皇自然就消气了。”
周皇后失笑,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行,我原想自己过来恐怕要先废上一番口舌,不想你倒是自己先想通了,既然如此母后便帮你这一回,明日一早,你再自己去父皇那里,如何?”
苍沐瑶扬起嘴角儿,“全听您的。”
周皇后欣慰,又叮嘱了几句便顶着大太阳走了。小玉在外头随侍,自然是听见了所有的话,她一脸的不解,待皇后走了就急急的跑进来,“公主,您说的您不喜欢柳大人了,是真的?”
苍沐瑶看她担忧的模样忽然好笑,“怎么,我喜欢柳大人你们是这个表情,如今我同母后说自己愿意放弃了,你还是这个表情?”
小玉拍拍自己的脸,将一脸的焦急表情收敛,“不是,奴婢只是很意外,您当真是想通了?可前日您还……”
前日?苍沐瑶想了想,前日对大玉小玉来说很近,对她来说却是上辈子的事情了,那时候为了嫁给柳生桓,为了出宫见他一面,苍沐瑶当真是放下了所有的矜持,也是在城郊外的寺院里,让柳生桓轻轻搂了一下自己,那一下春暖花开一般的感觉,她至今记得,只是如今想来宛若被牢笼捆绑,痛不欲生。
“我想通了,本宫是大业公主,我的婚事是与国事相连的,不能任性更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让父皇为难。柳大人将来是肱骨之臣,我……我欢喜他更不能因此而拖累他。”苍沐瑶垂着脸,说的深情又无奈,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悄然转过去的脸上只有满满的厌恶。
顾全大局的话像极了长公主身份该说的,小玉忍不住一阵阵的心疼,“公主,您真是太苦了。”她说着眼眶里竟蓄满了泪水,旁人都只看得见镇国长公主如何风光无两,却没有人知道长公主为此牺牲了多少。
苍沐瑶听得她声音不对,回身一瞧真是把自己吓到了,她说的话哪有这般感人,瞧把小玉哭的,“诶哟,本宫都没有这样难过,你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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