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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之难:可,我也不会跟师兄师姐他们说。

一言既出。

多少马都难追。

妥!!

两人相携下车,肩并肩往老饕窝里走,就几步路的距离,鹿之难还掀开斗篷把只穿着毛衣开衫的沈梦我裹了进去。

还好两人都瘦削,斗篷放量也大,缩在里头像两只依偎取暖的毛茸茸小动物。

小动物不光斗嘴默契,此时挤在一个斗篷里小步快跑着往饭馆里钻的动作也很默契。

老饕窝是一家很低调的私房菜馆,开在一座四合院里,若无熟人引路光看外表很难能想到这里是做饭菜生意的。是以他家做的也大都是熟人生意,老板当天买了什么菜就卖什么菜品,一天也招待不了几桌。

包这样一家私房菜馆的场子难的不是要付老板多少包场费、菜品费,而是如何劝退其他客人。毕竟,能订到这座四合院里一张饭桌的人,都不简单

进了双开大红木门后鹿之难就再次将斗篷脱下,他也跟着沈梦我来这里蹭吃蹭喝好多回了,也算熟门熟路。

这四合院从外面看着古朴简单,里头却别有洞天以透亮玻璃封顶,引水渠环绕,郁郁葱葱的香草鲜花临溪照水,又别有巧思的以修竹为屏,分出几块互不相干的幽静空间。

每次进这院子鹿之难都忍不住先大大深呼吸几口,他总觉得这里的空气都要比外面清新好多,几息间便身心清爽,连灵魂里的浊气都被洗涤干净了似的。

两人驾轻就熟的绕过院中风水池,找到他们常坐的位置坐下,石桌上摆着的添碳小铜锅已经咕嘟咕嘟沸腾冒白烟,桌旁一边立着一个大木架,上面整齐摆着各色菜品。

鹿之难在撒着花瓣的铜盆里洗了洗手后便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筷子薄如蝉翼的羊肉在清透见底的沸腾清汤里涮起来,明明眉毛都扬起来了嘴上却还要假模假式的矫情两句:来这儿吃饭哪儿用得着包场,这里比你家酒店还要清静些。

来吃了这么多回,别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饕哥老板了,他连服务员都没见过几面。

哪儿是我想包场,分明是饕哥想偷懒才对,我一来电话订桌他就非得要清场,拦都拦不住,我能有什么办法?只好却之不恭欣然接受咯。

鹿之难翻了个漂亮白眼,把烫好的羊肉戳到沈梦我面前的小碗里,咬牙道,请允许我称呼宁一声凡尔梦快收手吧,我这顿饭还想好好吃呢!

沈梦我不像鹿之难那样猴急嘴馋,没着急涮这里预定都难求的招牌蝉翼肉,反而端着小竹篮不停往锅里丢各种蘑菇,不大一会儿功夫就把原本只飘着葱姜红枣的清汤锅变成了菌汤锅。

看着在沸腾清汤中不停浮浮沉沉的各色蘑菇,沈梦我满意点头,然后放下筷子托着下巴望着鹿之难,安静了片刻后他突然开口:我外婆想你了,九城拍完你抽空去看看她吧。

涮肉最忌手不稳,筷子一抖肉就满锅流浪,鹿之难垂着眼睫耐心地拨开一个个蘑菇,找他一眨眼就消失不见的肉肉。

宫老师生日不是才聚过我还是别去打扰老师清净了。

沈梦我筷子一伸便在翻腾的锅里精准捞起蜷成一团的流浪羊肉,和刚刚鹿之难给他烫的那片团吧团吧蘸了点酱料一口吃掉,结果抬眼一瞧对面的人还在翻蘑菇找肉。一看就是心不在肉,自欺欺人。

那神思恍惚的模样都把沈梦我气乐了,他支着筷子敲敲锅沿,见人抬头看过来才悠悠道:来的路上不是还和我争辈分长幼争得起劲儿吗?这会儿又一副要叛出师门的模样。

你才要叛出师门呢!鹿之难先下意识反驳了一句,而后又皱着眉头闷声嘀咕,我不敢见老师。

沈梦我噗呲笑出声来:你们可真是亲师徒,你不敢见她,她也怕见你得,真要师门分裂了。

鹿之难猛地抬头,讶异追问:老师怕见我?为什么?

你没感觉?沈梦我看起来比他还要惊讶,从前我外婆怎么对你的?逢年过节就把你往家里接,什么东西都有你那份儿,每次留饭都是吃不完兜着走虽然说是我是关门小弟子,其实你才是她捧在手心里的心爱小徒弟当然,这些都是师徒情谊的范畴,我毕竟有双重身份,比起纯粹的徒弟,我还是更乐意当她最宝贝的小外孙,这不一样。

但自从你之后,外婆就变得瞻前顾后小心翼翼起来。

鹿之难眼睫一颤,低声道:我让老师失望了。

不是失望,是心疼愧疚。沈梦我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小小抿了一口后,叹气道,她不再接你回家过节,却总是按时用心准备师礼,同师兄师姐们的敷衍贺卡一起寄出去,她不拉你回家吃饭,但隔三差五就叮嘱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还反复强调和你一起的时候见到剧院要绕着走她怕你触物伤情,剧院是,她这个师父也是。

啪嗒,鹿之难面前的蘸料碟里新添一点苦涩,柔软的指腹飞快擦过眼尾,他明明没什么表情,眼睛却在哭:我我以为老师

沈梦我叹气:外婆的确对你寄予厚望,她私下曾对我说过,你是他众多徒弟中最有天赋也是最努力的那个,假以时日,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成为一代舞蹈大家,她从收下你的那一天就一直期待着

鹿之难:可是我把一切都搞砸了,我让老师的期望落空,我

那不是你的错,老师也没有失望。沈梦我提高声量打断鹿之难的自责,那只是一个意外,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舞台事故,是千万分之一的巧合,或者说是天妒英才。

鹿之难被沈梦我突如其来的一句天妒英才打乱了本就不怎么顺畅的思绪,眼眶还红着脸上又浮起点笑意。

就是我倒霉呗。

国内第一大舞团,无时无刻都暗流涌动竞争激烈,各种勾心斗角见不得光的手段轮番上演,但发生在鹿之难身上、改变了他人生轨迹的那场意外,却并非人为。

不是阴谋,不是暗算。正如沈梦我所说,是真正无人预料的舞台事故,是千万分之一的巧合。

剧院顶灯恰好在他上台前最后一次排练时精准落下,他避闪不及坠下舞台精准得似乎只能用天意二字形容。

是天意不让他跳舞,所以他只能认命。

第94章 约定

比起你的舞, 在我们心里,还是你这个人更重要。沈梦我说,所以, 你不要觉得愧疚,也不要觉得对不起老师的教导她很想念她的小徒弟。

师出名门的舞蹈天才在腾飞之际以堪称惨烈的方式在众目睽睽下折翼, 固然惋惜者众多,但冷眼旁观将其当做闲话谈资的也不少, 有人公然哀叹悲悯, 就有人私下欢欣雀跃,这都是人之常情。鹿之难其实心中很清楚,除了亲近的身边人,少有人真心为他难过。

可心里清楚不代表就能坦然处之直面纷纷人言。

伤愈出院后鹿之难便单方面断了除师门外的一切与舞蹈界的联系,饶是如此,他还是会因为只言片语伤神,不仅为自己, 更为他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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