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8)(2 / 2)
大概是因为我懂得如何与小孩子相处吧,毕竟我的妹妹小时候也像她一样,很依赖我。
那个周沫站在厨房门口,纠结着不知道喊我什么。
我闻声回头,她抿唇盯着我,手伸进衣服兜里,掏出几颗奶糖递到我的跟前。
给我的?我很惊讶,又很欣喜。
接过奶糖,我正准备道谢时,她就已经转身走开了。
1月25日天气晴
今晚周沫竟然非要嚷着和我一起睡,周夫人见拗不过她,便为难地抬头征求我的同意。
临睡前周夫人嘱咐我夜里不要关灯,周沫怕黑。
当我们两人躺在床上时,她揪着我的衣角,声音小小的问我:可以抱着我睡吗?
我愣了下,侧身将她搂抱在怀里,像那次在山洞里一样,她很自然地就攀住我的脖子。没一会儿,我便听到她沉沉的呼吸声。
只是夜里,她还是像周夫人说的那样,梦魇。她哭得满脸泪痕,醒来时,睁眼瞧着我,啜泣,不要丢下我。
她趴在我怀里抽噎,我的心也跟着揪痛起来,还掺杂着一些其他不知名的感觉。这一夜让我想起我们一家刚刚搬到山村里居住,夜里寒风呼啸,塑料糊的窗户发出噼啪的声音。
妹妹埋头在我怀里,总是嚷嚷着害怕,问我会不会有怪兽从窗户里跳进来。我就张开双臂将妹妹圈抱在怀里,哄着她。
不管女孩儿长到多大,总是胆小的。妹妹是,周沫也是,她们都需要我的保护。
寒风料峭,林瑜希抬手擦了擦被雪花打湿的眼睫,冻僵的手指继续翻动着纸张。她的心也仿若被这寒冬冻住了一样,无法思考。
这日记,其实是在记录姐姐在周家的日常。林瑜希能从她的字里行间读出一份对家的念想。就比如,除夕夜的时候,林清舒看到周家满桌丰盛的饭菜,看到那几盘各种口味的水饺时,会写道:
母亲爱吃白菜豆腐的,而妹妹喜欢肉馅的,但肉馅的饺子是不常有的。妹妹很懂事,喜欢却不会主动要。见母亲看着我们内疚时,妹妹总会弯起她那双月牙一样的眼睛笑着说,她不喜欢肉的味道,闻着太油腻了,想吐。
傻瓜,她这点小伎俩,又怎么会逃过我和母亲的眼睛呢?
我笑了,但笑着笑着,又哭了。抬手轻触,脸颊已经湿润了一片。除夕夜,不知道母亲和妹妹,是怎么过的呢?
读到这儿,林瑜希仰头将眼底的热意逼回。因为村里的信号不好,加上那个年代,打一通电话很贵,所以姐姐并不会经常打电话来。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林瑜希将腿并拢,整个人缩作一团。
她记得,姐姐离开家打工的第一个除夕夜,讨债的人终于又找到了她们的住所,恶狠狠地将漏缝的木板门踹开,其中有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用他那双黑洞似的眼睛盯着自己,对着母亲威胁说:再不还钱,就抓你女儿去抵债。
她当时怕极了,但是因为姐姐不在,她必须保护好母亲。瘦得像杆子一样的身体立在母亲的前面,仰头与他们对视。明明那时候她怕得浑身发抖,却不愿意表现出一丝的怯懦来。
好在除夕前,姐姐往家里寄回了些钱来,母亲从里屋拿出来,尽数交给了他们。那几个人才勉强地离开,但他们并没有就此罢休。毕竟,那债务对她们而言,像一座山一样,多而重。
林瑜希呼吸都在颤抖,她低头继续翻看着日记,感受着林清舒曾经感受的一切,仿佛陪她一起又重新经历了一回过去。那感觉,就好像姐姐就活在她的身边,距离她很近,很近。
2月3日天气雨
我发现,周沫很不喜欢雨天,每次打雷她都像是受惊的小猫一样惊怕地往被子里躲。瘦小的身体在被子里拱起一个小包,瑟瑟发抖。
我上前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隔着被子一下下抚摸着她,安抚她。
周沫的情绪时好时坏,她开心时便会单手拖着下巴,胳膊肘抵在桌子上看我画画。那双明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直到我不好意思地红着脸嗔怪她,才笑着将视线移开,落在画上。
我画的百合花好看吗?见她盯着我的画看得入神,忍不住问她。
只见她拧着眉犹豫好久,才支吾道:没有你好看。
可以教我画你吗?她的声音很甜,笑容也很甜,像抹了蜜一样。
那一刻,我的心在悸动,很奇妙的感觉。
纤白的指尖捏着日记本,林瑜希长叹一口气。所以,姐姐对周沫的情感林瑜希陷入混沌,她其实也没有完全地确定,但她想姐姐一定也没有彻底地弄清楚。姐姐心里微恙,却不知道那是怎样的情愫。她喜欢周沫干净的面孔,喜欢被她依赖的感觉,她觉得那大概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但即便姐姐在之后隐约感知到那份情动,也会努力扼制住它。毕竟当时的情形,周沫只有十一岁,姐姐和周沫之间,除了九岁的年龄差距,还有身世背景各方面的悬殊。
她只能像一个知心姐姐一样呵护着周沫,记录着她一步步向好的生活。
这些复杂的情感,都是林瑜希在日记中读出的。是喜欢、是隐忍,错乱的网一样交织在一起。
林清舒一直在等待,等自己的心明晰的那一天。可惜,命运没有给她太多的时间。一天,她的行踪被那些追债的人发现,他们竟然开始打起了周家的主意。
周家对她有恩,她不愿意连累他们,所以林清舒选择了离开周家,辞掉工作。临走前她是想带走一幅画的,那是她在周家的时候,她陪着周沫一起画的。后来,周沫渐渐学会了自己完成画作,她画画很认真,当然也很执拗,她想画谁不想画谁都必须由她自己决定。
林清舒准备离开时,才发现周沫画的,几乎都是自己。她心里不知是喜是忧,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开心,反而有一丝抽痛。
孟浩是林清舒打工时认识的,对方对她一见钟情,并展开了猛烈地追求。
后来,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林家欠债的事情,开始拿这件事来要挟她,如果林清舒不嫁给他,无论她躲到哪里,都无济于事。他会通风报信给那些无赖。
但如果答应孟浩的求婚,他会帮助林家还清债务,并且保证一辈子对她好。
多么无耻又堂皇的理由,美其名曰是爱她。
林清舒不愿意,对方就开始拿她的妹妹要挟起来。
听说你妹妹和你长得一样娇俏?你知道那些讨债的人里有一个叫阿强的很喜欢你妹妹吗?你父亲之所以会欠那么多赌债,多半是他设下的陷阱,他想要的并不是那笔钱,而是你妹妹。
孟浩的话让林清舒豁然一惊,她猛地睁大眼睛,瞪着对方,质问他: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不是你们,是他们,我是来帮你的。孟浩纠正她的措词,林清舒婚后才知道,孟浩其实在她打工之前,就已经见过自己,并且四处打探关于她的情况。他接触自己是早有准备的。
见林清舒心绪出现波澜,孟浩继续给她施压,听说周家的长女喜欢你?
孟浩的声音很低沉,但是话说出口却像是铁锤砸在胸口,又疼又闷。她整个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我知道周家财大业大,但也不能一手遮天。如果一场偶然车祸断了那女孩儿一条腿,毁了她的舞蹈梦,我顶多是赔点钱,或者坐几年牢,她可是搭进去一辈子,你想清楚。孟浩惯会旁门左道,跟踪一个人,探听一些消息这种手段,他用惯了。
时间久了,他便发现了里面的不对劲。周家长女,似乎对林清舒过于关心,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带着满满的深情。他甚至见过雨天周颍给出门买菜的林清舒送伞时,那焦急关切的眼神,还有她将林清舒搂在怀里时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
跟他自己一样,爱是掩不住的,孟浩想着。
林清舒浑身冷若寒霜,她攥紧了拳头,望着被细雨朦胧的远山,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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