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管我闲事 第101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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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同样的情景他已经遇到过无数次,同样的事情他已经做过无数次。

许轻容一时也顾不上其他的,只能胡乱拎上包,匆匆跟上。

她从来没见过盛衍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等送到医院的时候,看着偌大一个医院大厅,她完全没有头绪,只能看着秦子规熟门熟路地挂好急诊,对医生如数家珍般地把盛衍的过往病史,用药史,过敏史,一一列举了出来,然后哄着盛衍挂上水,安顿好在病床上,还不忘麻烦护士把输液的速度调成了盛衍最适应的速度。

许轻容就只能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切,真正地意识到,原来关于盛衍的这些种种,她都并不知晓。

她的儿子已经十八岁了,可是她依旧是个生疏稚嫩的母亲。

像这样一走就是两个月的日子,在过去的岁月里并不少见,她以为自己在尽力给盛衍爱,盛衍也从来没抱怨过缺少她的陪伴,她就觉得自己做得还不错。

可事实是,她所缺席的那些日子,是另一个被盛衍叫做子规哥哥的孩子填补起来的。

她看着病床上的盛衍像只寻求避湾港的小猫一样,紧紧地攥着秦子规的衣角不放,而秦子规也就任由他拽着,保持一个很累又很僵硬的姿势,一边给他敷着热水袋,一边低声哄着他,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很坏的母亲。

她走出病房,坐在长椅上,低头看着照片上两个少年的笑容,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才是对的。

她并不是古板执拗,她只是害怕,怕自己的孩子会受到伤害,攻击,会不开心,会后悔。

哪怕再大一点呢,大到他们可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了,她也不必来当这个坏人。

她就这么想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秦子规出来,低低叫了声“许姨”,她才抬起头。

然后发现这孩子怎么长这么高了,肩膀也宽,看上去像是一个大人了。

可是到底只有十几岁,最是年少荒唐的时候,真的能对往后几十年的岁月负责吗。

许轻容轻轻叹了口气,替他理了理被盛衍蹭乱的卫衣下摆,呕吐出的姜汁在衣物上浸出很深的痕迹。

她说:“子规,先回家换身衣服吧,你小姨还在家等你,许姨也想再和阿衍好好聊聊。”

秦子规没有拒绝:“嗯,好。不过阿衍不止是胃痉挛,急性胃炎也犯了,他一发炎就容易发烧,到了后半夜您记得看着点。”

“放心吧,他姥姥姥爷也在。”

秦子规知道他和盛衍终究有这么一关需要走,他不想让任何一个盛衍在意的人为难,淡淡应下后,独自撑伞走进了南雾秋日渐凉的雨夜里。

许轻容也站在病房外想了很久很久,才终于回到病房,盛衍果然已经睡着了。

白日里总是鲜活爱笑爱闹的少年,静静地蜷缩在病床上的时候,手上紧紧攥着被角,像是生怕失去什么。

她摸了摸盛衍苍白的脸颊,问:“妈,阿衍每次生病都这样吗。”

盛衍姥姥叹了口气:“这还不是最严重的。阿衍生下来的时候是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七个月大的早产儿,又没有爸爸,还没满周岁,你就开始满世界乱飞,他能健健康康长这么大,多亏了小子规啊。”

自从他们长大以后,已经很久没人叫过秦子规小子规了。

可是那个时候,秦子规其实也就是个孩子。

盛衍姥姥像是想起许多往事,眼眶有点红:“轻容,有的事,或许你会觉得是我溺爱两个孩子,但是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了,你就知道,我们什么都不图,就图孩子能开开心心过一辈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担心他们年纪小,担心他们只是荒唐胡闹,可是你以为我这个老婆子这么久以来,什么都没看出来?”

许轻容闻言看向了她,神色似有惊讶和不明白。

老人伸手摸了摸盛衍胸前的子弹项链:“你知道阿衍曾经弄丢了这个项链吗?”

许轻容没说话。

老人自顾自道:“那是今年夏天最热的时候,阿衍皮,弄丢了,子规本身就晒不得太阳,但是就沿着那条街,足足找了三个小时,找到中暑,然后还没休息,就被江家老太太赶出来了,你说如果是你,这时候你亲爸捧着金山银山来接你,你会走吗?是我,我肯定会?可是子规没有,因为他要陪着阿衍。”

“可能你们都不明白,都这么大人了,到处都是朋友,到处都可以联系,为什么非得陪着,那是因为你们都不知道,这两个小孩小时候是怎么过来的。”

“是,你们对他们都很好,从来不缺吃,不缺穿,可是你们那时候太忙了,子规没有爸爸妈妈,寄人篱下,他什么苦都不能说,阿衍呢,生下来就没见过爸爸,妈妈也一年到头不着家,可是都才多大的孩子啊,哪能不想父母的。

“我经常夜里起来就看到,小盛衍就抱着小子规在那里呜呜哭,说想妈妈,想爸爸,小子规也就那么大一点,他也想,可是他不能说,他就抱着阿衍,忍着不哭,两个孩子,一抱就是那么一宿。”

“你们还总说子规太惯阿衍了,可是他不惯着能怎么办,阿衍小时候多娇气啊,身体又不好,又挑食,又爱生病,家里又常没个大人,你能知道六岁的小孩子背着五岁的小孩子去看病是什么样子吗?”

“他那时候自己不敢问秦茹要零花钱,偷偷攒的一块两块还要买糖哄着阿衍吃药,自己都是犯困的年纪,晚上还要醒来给阿衍盖被子,阿衍不吃的鸡蛋胡萝卜,都是子规哄着吃下去的,就是这么哄着哄着,才把阿衍哄这么大的。”

“这十几年,就是这么过来的,这两个小孩子就是这么相依为命过来的,你们谁都不明白,可是到了现在,你却非要把他们分开,你凭什么把他们分开呢。”

老人的眼眶红得厉害,看着床上躺着的少年,眼里全是心疼。

许轻容眼角也有些酸,她伸手想把被角从盛衍手里拽出,让盛衍睡得舒服一些。

然而刚刚一碰,盛衍就像宝贝一样往回一抱,然后哑着嗓子道:“妈,不要让子规哥哥走好不好。”

许轻容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盛衍像是做了什么噩梦,难受得厉害,又像是半睡半醒之间的迷迷糊糊,连嗓音都有些哽咽:“妈,你别让子规哥哥走。”

甚至就连盛衍自己都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他只是感觉到有人想让他和秦子规分开,然后他看见秦子规一个人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没有太阳,没有蔷薇,没有蝉鸣。

他怎么叫秦子规,秦子规都没有答应,而他回过头,发现他所有的一切都没了。

没有秦子规了,没有人会抱着他,惯着他,纵着他了。

他不是有小狐狸的小王子了,他不可以再任性胡闹了。

他没有秦子规了,秦子规没有家了。

潜意识里一直重复的恐惧让他感受到心里一阵一阵的抽疼,直到他蜷缩起身子,再也直不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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