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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季泽顺着他答应了,就站在树荫下,揭开他头顶的帽子透风。见他额头上渗出汗珠,几根濡湿的头发贴在上面,又用手拨开,对着那里吹气。
卢茸眨了眨眼,睫毛小扇子一样颤,沈季泽看得有趣,又对着他眼睛吹了吹。
哥哥你好烦。卢茸鼻梁上皱起几道纹,脸蛋也有点鼓,用撒娇的语气说。
沈季泽又忍不住捏他脸,手下软软的滑不留手,捏起来感觉很好。
哥哥烦不烦?
烦。
趁机又捏几下。
哥哥烦不烦?沈季泽乐此不疲地问。
卢茸也不说烦了,啪地将他手拍掉。
好啊你个山蛮子,竟然敢拍我手,看我怎么收拾你。沈季泽摸着自己手背,装作咬牙切齿地道。
卢茸见势不妙,赶紧搂住他的腰,仰头讨好地拖长音叫道:哥哥~
沈季泽脸也绷不住了,含笑抬手将他头发揉得更乱。这次卢茸没有反抗,还享受地眯起眼,像只舒适的奶猫。
第19章
过了一会儿,泓大师和财爷从屋内走了出来。
泓大师在白褂子外披了件褐色的旧僧袍,仍然敞着肚皮,只是手上端了碗水。
过来,娃娃,你们过来。他抬手笑眯眯地招呼两小孩。
卢茸搂着沈季泽的腰不动,也不准他过去,沈季泽只能半抱半推地将人往泓大师面前带。
爷爷。卢茸又惊慌地窜到财爷背后藏起来。
他不要这个人给他驱邪,万一变成了鹿怎么办?爷爷会不会赶走他,哥哥也不和他好了?想到那一幕,他就控制不住地发抖。
泓大师猛地呔一声暴喝,沉下脸双目怒睁,沈季泽被吼得一凛,卢茸更是搂紧财爷,脑袋埋在他腰上。
大师,大师,别吓着娃娃了。财爷有些心疼。
没事的老哥,要赶走邪物先要棒喝,我都没棒,只喝。泓大师瞬间收回狰狞表情,一脸和气地解释。
泓大师左手端水,右手将水花弹到沈季泽身上,垂着眼帘,嘴里念念有词。再去给卢茸弹水时,他就围着财爷转圈圈,嘴里也尖锐地叫起来。
我娃别怕,不是说驱邪吗?大师给你洒点水就好,不疼的,不疼的。财爷的汗衫都被扯得变了形,连忙安抚道。
卢茸却继续围着财爷转圈圈,紧抓着汗衫的指关节泛着白,一张脸失去了血色,眼睛里满满都是害怕,像是某种受惊的小动物。
沈季泽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前挡在泓大师面前:别给他洒水,他害怕,别给他洒水了。
财爷见卢茸这副模样也着了急,迭声道:我娃不驱了,不驱了。
泓大师端着碗,一张满是油汗的脸满是无奈:娃娃你别怕,这就是刚从水缸里舀出来的水咧。说完就举到嘴边咕噜咕噜喝了两口。
财爷一怔,心想你刚才收我鸡蛋的时候,不说这是什么佛涎吗?
卢茸躲在财爷身后,露出一只眼睛盯着泓大师,看他一口气喝掉半碗后才停下了尖叫,只不过眼神依旧警惕,不准他靠近。
财爷拧过腰,用手掌抹去他额头的汗:大师,我娃怕得很,不给他洒水了。
泓大师说:那剩下的这些佛涎不就浪费了?
浪费就浪费吧。财爷见卢茸脸色还没好转,心疼得紧,语气就不怎么好。
泓大师却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站着没动。财爷多年村长什么没见过?闻弦知意道:水不洒了,不过鸡蛋和花生是娃娃的诚意,还是要留给神佛的。
泓大师顿时满意了,端着剩下的半碗水走到鸡圈前,倒在食槽的水碗里。鸡们显然在这闷热的夏日也渴了,都伸出头去啄水喝。
他将空碗夹在腋下,又慢慢踱回来,趁两小孩没注意,在他们脑门上分别一拍:耳清目明,秽物不留。
沈季泽冷不丁被拍了记,急忙看向卢茸,生怕他又害怕。见他只僵硬了一瞬,并没其他过激反应,这才放心。
好了,娃娃们,没事了。泓大师将那僧袍又脱下,并卷吧卷吧团成团,去擦额头的汗,这天气,动一动就热得不得了。
财爷低声问卢茸:娃,怎么样了?把爷爷松开一点。
卢茸这才松开抓着财爷衣衫的手,蚊蚋般细声道:爷爷,我没事了。
沈季泽走过来,将他牵到一旁,见小孩儿满头都是汗,便用帽子给他扇风:你怕什么呢?就是洒点水,凉飕飕的多舒服啊。
卢茸瘪了瘪嘴,脸上很委屈。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沈季泽继续给他扇风。
财老哥,我后院种的当归好像长得不大好,帮我看看?泓大师和气地笑着问财爷。
财爷一直在带领村里人种药材,虽然对泓大师吓哭卢茸不太舒服,却也道:走吧,看看去。
等到两人从屋子穿去了后院,卢茸总算恢复了精神,还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沈季泽有心哄他高兴,便道:茸茸,哥哥带你逛逛这院子,说不定有什么好玩的。
卢茸不是很想动,但也只嘴唇翕动了下,还是被沈季泽牵着在院子里走。
这院子不大,边上一座单独的房子就占了大半。房子造型古朴,四周挑起高高的飞檐,沈季泽从敞开的屋门看到里面有菩萨。
还不只一尊,四尊排排端坐在供桌后面。
他对那菩萨产生了兴趣,牵着卢茸往里走:那屋子里有菩萨像,我们去看看。
卢茸很小就知道自己和正常人不同,下意识对这种驱魔除妖的东西退避三舍。过年时跟着财爷来寺庙里求福上香,也从来不会进门,只站在那棵合抱古树下等。
妖怪就应当有妖怪的自觉,哪怕是鹿悟空这样的好妖,也得避开一切有可能暴露的风险。可刚刚折腾了一场,他也有些累,所以只略微挣了挣,没有挣脱,也就算了。
跨过高高的门槛,刚进屋就感觉到冰凉袭来,隔阻开屋外的热浪,让人浑身毛孔舒张,暑气消散。
供桌后的台子上端坐着四尊神像,外层油漆陈旧斑驳,露出下面的泥胎。四尊都是清一色双手搁腿上的姿势,看不出彼此有什么区别。
工匠也许就是以前附近的村民,平常就是泥瓦工什么的,所以神像们长相粗糙且敷衍。
中间一尊眼珠子空了个小坑,里面便填了颗黑豆,估计是泓大师干的。黑豆有些靠近鼻梁,看上去就斗鸡眼似的。
最边上那尊全身裹着红布,只露出了脸,但脸上的油漆比另外三尊明显要新些。
沈季泽仔细看了会儿后,给卢茸严肃地说:你也多看看,记在心里,这些都是作文素材。
卢茸从进来后就低着头,不去瞅那几座泥胎,听沈季泽这样讲,才勉强抬头看了几眼,说:我看完了,都记在心里了,出去吧。
沈季泽贪凉不想出去,又牵他的手往旁边走,嘴里哄道:你看墙壁上还有画,壁画哎。
有光线透过屋后的窗户落在地上,也映亮了左侧的土墙,那上面布满浅淡的黑痕。
卢茸这下也好奇了,不再坚持出去,跟着凑近去看那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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