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如手足,情郎如衣服 第17节(1 / 2)
穆明珠却不理会他伸来的手,反倒是自己半身探出了车窗,径直将那玉杯往少年唇边送去。
齐云本就高挑,又坐在马上,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已然俯身相就。
红酥手,梨白酒,一口饮下去,少年已分不清那叫人迷醉的香气,究竟是酒香,还是公主手上脂粉香。
穆明珠今夜投壶百发,此时举手便觉臂酸,手腕轻垂——玉杯便被少年接了过去。
梨花白的后劲涌上来,齐云感到一股灼热自肺腑之间上涌,仿佛冲出喉头,便是再难压抑的少年慕艾之情。
细雨迷蒙的深夜长街上,公主殿下醉后的双眸愈发明亮,几乎能照见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齐云陷落在这双明眸中。
穆明珠仰脸望向少年,银针般的雨丝打湿了她的眉眼,洗去了她全然清醒时的明丽气势,洗出她与年龄相符的天真之态来。
齐云一手拦于腰间端着那半盏梨花白,一手攥紧了缰绳,炙热压抑的目光不敢在女孩面上久留,只一眼便仓促挪开。
“殿下醉了。”少年于马上低声道,微垂首,以帽檐遮去了眸光,握缰绳的手撤开,轻轻拂落了车帘。
穆明珠眼前为车帘所遮挡,她听到少年的声音,在落雨的夜里有种迥异于平时的湿润。
“臣送殿下回府。”
规律平稳的马蹄声,伴着辘辘的车轮声响起,穆明珠看到少年投在车帘上的影子。
那影子因风而动变幻莫测,却怎么都脱不掉原主的模样。
穆明珠抚着酒后微烫的脸颊,于无人的车厢内,敛尽笑意,眼底唯余清冷之色,哪里还有半分醉态。
是夜穆明珠宿在公主府中,齐云将人护送到府中后便冒雨离开。
次晨穆明珠在雨声中醒来,披衣而起,手捧一盏热茶,立在长窗前看墙角一树初绽的石榴花。
榴花红且亮,经雨更显新色,叫人看在眼中,便被那勃勃生机感染。
“昨夜齐郎君冒雨送殿下回来,又冒雨而去,一盏热茶也不曾用。”樱红在侧小心道:“殿下可要备些谢礼?”
樱红与碧鸢都是穆明珠亲自从宫女中选出来的贴心人。
她当初选中二人,便是看重樱红伶俐干练能主外,碧鸢沉稳和婉能主内。
樱红希望她能与齐云修好,是出于朴素的婚姻观——陛下赐婚,将来要做夫妻的人,何必闹得难看。
樱红不明白的是,若她果真与齐云修好,可是要叫建康城中许多人不安的。
“不必。”穆明珠没有解释,蹙眉咽下一口浓茶,转而道:“前番给杨虎的谢礼,送出的是什么?”
日前杨虎给她送来了罗伞一列、制伞匠人两名。
樱红记得清爽,道:“给的是一组白玉屏风,一套珠帘象牙席。奴婢亲自送去的。那杨郎君口中说殿下礼重了,他当不起。可奴婢听闻,那杨郎君是极高兴的,当日便叫摆了屏风、铺了象牙席。”
穆明珠听她描绘,便能想象出杨虎满面喜色的模样,轻轻一勾唇,道:“既然他高兴,那便再送他份贵重的。”
樱红微微一愣,道:“还送?那……寻个什么因头呢?”
贵人之间送礼有讲究,没有缘由屡送重礼,反倒要叫对方心中不安的。
“不必另寻理由。”穆明珠又含了一口茶,忍着苦涩缓缓咽下去,道:“下旬母皇圣寿,大宴过后是杨虎安排的私宴。你替我跟他传个话,就说……我想讨母皇欢心,自备了一场歌舞,想于私宴上献给母皇,只需一炷香时分便可,请他劳心安排。”
樱红仔细记下来,又重复了一遍。
“再命人往宝华大长公主府上去一趟,代我向姑母问安,问一问回雪今日是否得空
,我想请她过府一叙。咱们府上乔迁宴也近了,到时候要表演什么歌舞,我先跟回雪商议一番。”
樱红也记下来。
穆明珠蹙眉含了一口苦茶,思量着还有什么事情要交待樱红去做,忽然见院门处似有骚动。
樱红也察觉了,笑道:“大约是林然林郎君。昨夜殿下歇在府中,林郎君客居府上,担心不来问安失礼,昨夜便要过来,被奴婢拦下了。这大约是他又来了。”
“果真是他,便不必叫他过来。”穆明珠道:“叫他仔细练马球就是。我这里没有旁的事情了,你去吧。”
樱红应声欲走。
穆明珠转着手中茶盏,终是没忍住,扬声问道:“今儿这是什么茶?怎得这般苦?”
樱红“噗嗤”一乐,笑道:“回殿下,这不是茶,乃是那日薛昭薛医官为殿下所配的逍遥汤。因药引难得,昨日才配齐。奴婢方才呈给您的时候,便说了这是逍遥汤,殿下还应了一声……往日总听碧鸢说殿下晨起时迷糊,奴婢今日才算信了。”
往日服侍穆明珠晨起睡下的多是碧鸢,因碧鸢留在宫中,不在府中,故而今日是由樱红照料的。
穆明珠摸摸鼻子,无奈一笑,道:“偏你话多。”赶樱红走后,她咬牙一口灌完剩下的半茶盏苦药,垂眸望着杯壁挂着的薄薄药汁,想到薛昭是受何人所托来为她诊脉,口中的苦涩似乎也淡下去了。
她踱步至于西侧间。
榻上撑开摆放了一柄罗伞,伞面是郁郁青青的群山之上一轮红日高悬,而苍山留白处便是皑皑积雪,积雪深处落了一行字,正是穆明珠近来练习了无数遍的那八个字。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罗伞撑开晾了一日,伞面上刷的桐油已经干爽。
这是今生穆明珠亲手所制的第一柄罗伞。
如今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送出。
穆明珠脚步轻轻,坐在榻边望着那伞,听着窗外雨声,出神了大半天。
“殿下,宝华大长公主府的回雪姑娘来了。”有侍女在窗外小心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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