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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瞳诧异:你怎么还知道实习的事?

童世宁说:听秦澍他爸跟人闲聊时讲的,说准备让他直接进电站实习,我想你们一个学校,你应该也差不多。

所以这趟把他叫回家是想也给他安排实习工作?童瞳不免叹气,秦澍他爸是什么身份,您一个底层工人,别跟我说要把我安排去闸口值夜班。他坦然说:您别费心了,系里都安排好了,可以去高中当实习老师,在伍家那边。

噢。童世宁点点头:那也不错,你学英语的,当老师好,你妈也是老师。

童瞳可没打算当老师,但他也懒得跟童世宁细究这个,童世宁又问:毕业了呢?工作都要自己找?

那当然,难不成还包分配?都什么年代了啊您到底活在哪个世纪?

童世宁连脸带脖子泛着酒红,但他并没醉:我是说,你成绩这么好,要是你爷爷还在,唉不提这个,但你五爷爷一家都在德国,我想跟他们联系下,你毕业了就去那边吧,怎么着也比在国内瞎混好,你去继续念个书或是工作都行。

童瞳听过不少童家往事,他正经的亲爷爷童老爷子是一群兄弟中最聪明事业最好,却也死得最早的,若非如此,这一支也不会家破如山倒。

童老爷子那一溜亲兄弟,童瞳的二爷爷三爷爷五爷爷七爷爷,各个要么在省城高校任教,要么早都出国,但这么多年,这些所谓亲兄弟的支脉并没有对早死的四哥这一脉有过任何支援帮助。

童家曾是大户,在分家后,亲兄弟明算账这一传统文化发扬了个淋漓尽致。

此刻童瞳听到童世宁冒出的话,觉得简直就是痴人呓语,他哭笑不得:爸,你还记得上一次跟五爷爷他们家联系是多久以前?十年?二十年?别说我了,人家还记不记得你都不一定,你突然要把我塞过去,你觉得那边会是什么反应?欢天喜地地接手?

童瞳继续说:再说了我学英语西班牙语日语,德语可一句不会,空口白牙地去念书?知道德国留学一年多少钱吗?咱这破房子卖了都不够俩月生活费的。

童世宁没再说话,眼眶却明显红了,童瞳打住伶牙俐齿的话头,他知道童世宁安的什么心思,这个当口,他有些后悔当时高考后填的那张任性到了极点的破志愿书,如果北大毕业,童世宁大概不会这么揪心他的就业问题,甚至生平头一次冒出了要去联系富亲戚的卑微念头。

他安慰童世宁:现在又不是经济低迷期,太平盛世的,找个工作还能难死人吗,你放心吧,要能混好,在哪都能混好,要不是那块料,硬捧上了天也会自己受不住跌下来。

童世宁又沉默了会,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无声地跟童瞳碰了碰酒杯,两人一起把最后一点酒喝了,童瞳给两人盛了饭,把锅仔和野鱼吃了个干净。

味道是真好。

喝了酒犯困,吃完童世宁就去午睡了,童瞳洗碗的时候看外面的天,比来的时候还要暗。

该说的话都说了,该聊的事情也都聊清楚,童瞳并不打算在这里吃晚饭再过夜,那就太亲密了,对他和童世宁这么多年形成的,各自自带结界的父子关系来说并不合适,他在客厅桌上给童世宁留了张纸条,静悄悄关门走了。

走到楼下出了楼道口才发现已经细蒙蒙地下起了雨,秋雨微凉,并不猛烈,童瞳犹豫了下,不想再跑上去叮叮咣咣开门拿伞,用卫衣帽子兜住头,就这么走了出去。

从家属院走到公交站台,要贴着江边走上一段,这天气江边雾蒙蒙空荡荡的,童瞳一手扯着帽子往前尽量多兜一点儿,眼睛只顾着看地面,走得飞快。

下一秒,一双脚停在了他面前,童瞳差点撞在了那人身上,他赶紧一叠声的对不起,一抬头,却看到秦澍正在他面前,手中撑着一把伞,罩住了两人头顶的雨。

第22章 尘埃

秦澍还那样,眼神温和的,倒是童瞳微微乱了一秒,他几个月难得回一次西坝,就这么巧,风萧萧易水寒,分手分得山崩地裂的两人又撞见了。

再仔细看,秦澍的眼神里多了一抹愁。

很快,他回复正常,问道:回来看童叔叔吗?又吵架了,这么快就走?

童瞳摇摇头,自嘲地笑笑:没有,吵习惯了,偶尔一次没吵,倒觉得少了点什么,他喝了点酒睡着了,学校还有事我就先回去。

嗯。秦澍闷闷地应了一声,眼神转过去盯着蒙蒙江面,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童瞳仍旧用兜帽罩着脑袋,盯着鞋尖,过了会说:你上去吧,我走了。

说着就往前面公交车站跑过去,秦澍一把拽过他胳膊:就这么一会儿你都不愿跟我待了吗?

童瞳一怔,转身瞪着秦澍,他有些难以置信,秦澍刚说了什么?是在抱怨吗?

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怎么回,怼回去不,不是我不愿意,是你不敢?他说不出口,太幼稚了,这辈子最赤裸坦诚的行为都在那个下午做尽了,现在的他对秦澍这个人,对以往的妄念,都只想挖个坑深埋起来。

秦澍疯了吧,他怎么还能对自己抱怨?

秦澍话说出口,也意识到太冲动了,拽着童瞳的手松了开,面色讪讪,顾左右硬找话题:是童叔叔叫你回来的吗?

童瞳嗯了一声,过了自嘲说:大概是你爸跟人讲要安排你的实习,把他刺激到了,叫我回来让我毕了业去投奔国外的富亲戚。

啥?秦澍懵了一会,追问道:我爸安排我实习?我们实习还要再过一个月,都系里统一安排,这又不是正式工作,他瞎操什么心。

童瞳笑了笑:实习工作,正式工作,对你爸来说没什么区别,一句话的事。

秦澍一脸一言难尽,朝江面叹了口气:进他娘的破电站,再过大半年,我就真的半点自由都没有了。

童瞳有些意外:是吗?我以为你不介意进电站,这算是个好单位。

这话题令秦澍有些烦躁,他不自觉冲出一句话:那么爱干电站我还费尽心思开啥酒吧。跟着又补道:也不是说我就喜欢开酒吧,就

我明白。童瞳打断他,秦澍大概也被高压逼得要疯,明明白白的人生就在前头,他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但临到头,竟然挣出一点想要反抗的心。

只是这心太弱了,跟他对童瞳难以言明的感情一样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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