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何处宝塔遥(1 / 2)
莲花坐在一个角落,舔舔干裂的嘴唇。
王景弘走过来,递上水囊:“小怜姑娘,你喝一口。” 莲花看了看四周的斥候们,摇摇头,冲王景弘仍是嫣然一笑:“我不渴,给大家喝吧。”
莲花说着从怀里取出琉璃宝塔放在面前,垂目合眼,默默地开始诵经。
心经/金刚经/圆觉经/楞伽经/楞严经/维摩诘经/坛经,这禅宗七经幼时便熟极而流,自然而然逐一从脑海中缓缓飘过。默诵中,渐渐舌底生津,灵台一片澄明,仿佛置身莲台,又仿佛身在琉璃世界,物我两忘身心俱空。
不知过了多久,莲花诵完了经,睁开眼睛,却看到众斥侯都好奇地望着自己和面前的琉璃塔。年青的面孔上有疑惑不解也有希望渴求。莲花双手捧起宝塔,琉璃在耀眼的阳光下通透闪耀七色流转,似有所语。
莲花微笑着看向士兵:“想和我一起诵经吗?来,我们从《心经》开始,跟着我念: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琉璃般温润柔和的声音,飘扬在大漠黄沙上,悦耳动听,沁人肺腑。
斥候们渐渐地围拢上来,有人开始跟着念诵,慢慢地跟着念诵的人越来越多,终于所有的斥候们都一起念起来。
朱棣倚在不远处,静静的望着,脸上如平常一样漫不经心,似笑非笑。目光变幻不定,不知在想什么。
王景弘垂手站在一旁,不言不语,其实心里愁到了极点:阎王爷已经等在了鬼门关口,恭迎这几十个人的大驾;这个小怜姑娘却昏头昏脑地带着大家念经!
王景弘的眼睛,恰似这沙漠的烈日,绝望地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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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沙漠里,这只已经褴褛的队伍继续行走着。
莲花坚持把马让给了两个腿上受伤的斥候,自己挂着左臂,歪歪斜斜地走在队伍中间。
艳阳照耀着天空,满目依旧一片金黄。空中的阳光刺眼,地上的黄沙也是灼目。
众人都低了头,尽量看着前方自己人的衣物,至少是青色的。队伍走得很慢,静悄悄地无声无息。只有青骢马偶尔抬起低垂的马头,打个喷鼻发出些声响。
朱棣看着队伍,心中发愁。即使贵为王爷,在沙漠里也渺小得如同脚下的一颗小沙粒,只能任由大自然随意踢踏。
队伍走得极其缓慢。
莲花已经头晕脑胀,干渴疲累到了极点。真想就此躺倒,再不要起来再不要走。让我睡一会儿,让我睡吧,心里有个声音不停叫着。
一只大手伸过来,牵住了莲花的小手,手掌巨大而粗糙,茧节硬实,正象父亲的手。莲花不觉安心,抬头冲燕王涩涩笑了一笑,任由他牵着前行。当此沙漠绝境,一切都极自然而然。
热浪扑面,夹着燕王的体味气息,莲花走得渐渐恍惚。仿佛极幼时,父亲牵着自己去市集;又仿佛年少时,阿敏和李芳远拉着自己去玩耍;更仿佛不久前,阿修拽着自己去打糕。。都是这样粗糙的手,这样牢牢地牵着。
艳阳依旧高照,阳光耀眼灼目,却有一丝微风拂起,风中带着些潮湿的味道。青骢马第一个察觉,仰起马首抖动一下,停住了脚步。
朱棣也站住了,松了手,使劲嗅了嗅。莲花跟着站住,有些困惑地看着。
忽然,在极远处沙漠的尽头,出现了一棵绿树。
不,是一排,是一排排整齐的绿树。松柏杨柳,绿意盎然地环绕着四方四正齐整划一的高墙。前方是连续五进飞檐,一进比一进高大宏伟,宽阔的台阶连接其间,极其轩昂壮丽。黄墙黑瓦,云烟氤氲,竟是诺大的一个寺院。
最中间是什么?巍峨矗立高耸入云,瑞光流溢宝色流转,是琉璃宝塔!
所有人停下了脚步,一动不动地抬头望着,似被施了定身法。
莲花全身颤抖两腿发软,噗通跪倒在地,张大着嘴,目不转睛地痴痴仰望。王景弘和斥候们目瞪口呆,看得眼睛一眨不眨。 连朱棣也满脸惊讶,难以置信地看着。
时间在这一瞬停止,阳光流沙甚至风,全都一动不动。只有琉璃宝塔傲然耸立,俯视苍生。
莲花忽然欢呼一声,跳起身直奔琉璃宝塔跑过去。
朱棣一愣,旋即在后急叫:“别跑!那是海市蜃楼!是假的!”。
莲花恍如不闻,继续急奔,左边胳膊不能动,瘦削的身影歪歪斜斜一瘸一拐。
朱棣叹口气,轻轻挥了挥手。眼巴巴在旁看着的众斥侯们顿时也一起撒脚狂奔。两个腿受伤的士兵在马上叹息张望。
好远啊,一直就在眼前,可是就奔不到。莲花有些气喘。胳膊上的血迹已经渗出一大片。
众斥候一会儿就奔到了莲花身旁。有人问道:“小怜姑娘,那是宝塔吗?王爷说是假的”。莲花脚步不停,喘着气说道:“一定是真的!我要过去看!”。一个跑在旁边的士兵伸出左手贴在莲花背上,边跑边推着她:“我们都去看!”莲花侧头一笑:“好!”
就这样,一望无垠的金色大漠里,几十个斥候和一个小怜姑娘奔跑在茫茫黄沙上,奔向海市蜃楼,奔向心中的琉璃宝塔。后面远处,青骢马驮着两个伤员缓缓行走,王景弘皱眉望着一群疯子。
朱棣踱步在最后,遥视着奔跑的一群人,心中摇头叹气:“这个小怜,你傻啊?”
一群人在沙漠中跑了不知多久,微风拂起,庙宇宝塔渐渐开始消散。先是塔尖没了,然后塔身,然后寺院,高墙,树木……一点点地都慢慢消失,半露出了原来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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