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2 / 2)
直到有位家长看到她如同看到什么邪祟,惊恐地搂起自家孩子,当着她的面指责,“以后不许和她玩,她家里做死人生意,不吉利,沾到你身上怎么办?”
那时林故若不过四五岁大,她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无措的揪着白裙子,泪在眼眶里打转。
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每个朋友都会离开,她被迫接受。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往往只是对方的家长看过自己一眼,就会永远失去这个朋友。
年幼的林故若蹲在家门口嚎啕大哭,大伯母耐心的哄她,了解了事情经过以后,抱着她上门去找刚才那家人。
大伯母身体不好,说起话来总是柔柔弱弱,那天却异常的刚强,要求对方给林故若。
那家人扯着嗓子嚷,“不让你们家小孩子和我孩子玩有什么问题!你们就是不吉利,还不许别人说了?干这种买卖注定阴损后辈的,你自己都生不出孩子,你妯娌生的不一定是什么东西呢,怕不是天煞孤星吧,我凭什么要给她道歉?”
“你家里是从来不死人吗?”大伯母把林故若交到匆匆赶来的母亲怀里,上前一步质问道,“我就问你,你家里没死过人吗?”
林故若从来没因为其他玩伴不在和自己玩抱怨过什么,家人也可以理解对方父母的意思,可现在不行,不能再忍,因为对方对林故若说了很不好的话,伤害到了林故若。
“那能一样吗?”那家人顿了顿,皱着眉头反驳,“我们家人走了,是正常走,和你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大伯母插着腰反问,“我们做殡葬生意,人又不是我们杀的,你告诉我哪里不一样?你家里人过世没找我们做殡葬吗?你是能自己全权料理一切,还是能够亲自去火化?”
当时那家人住在筒子楼里,谁家吵了架,别家都能听得清楚,他们在院子里吵,不少人出来嗑瓜子围观。
吃瓜群众窃窃私语,给新来的邻居科普事情的前因。
忽有小年轻拨开人群,站出来仗义直言,“我觉得人家说的没毛病啊,既然丧葬这行它存在,就有它的意义,就是合理的。”
接着估摸是怕被波及,声音小了不少,“你们嫌弃人家晦气,回家说就完了,对着人家孩子发火这是干什么呢啊。”
那家人气急败坏的咆哮,“我就发了,怎么了?”
大伯母撸起袖子晚上冲,被林故若的母亲拉住,“……别拉我,你再说一次试试。”
再后来的事情林故若没能参与,她先被母亲送回了家,没过两天他们就搬了家。
倒不是那天没吵赢,那天父亲和大伯父及时赶到,骂到对方摔门回家。
而是家里人认识到,周遭人知根知底的环境已经无法让林故若再过快乐的童年时光。
新搬的住处是南平某个重点小学的附近,离家里人工作的地方车程四十分钟远。
起初林故若是高兴的,这个年纪的她对世界充满好奇心,且不懂得那样多的人情世故,有朋友和她一起玩就足够开心。
紧接着她就迎来了第一次转学,原因是新交的朋友和林故若聊天,自报家门的介绍了自己的家庭情况,“我爸爸是大货车司机、妈妈是银行职员,你家里人是做什么的呀。”
林故若诚实的讲出自己父母的职业,那个小朋友当时没什么特殊反应。
可没几天全班就传开了,于是别的小朋友们手拉手做游戏,她永远是被孤立排除在外的那个,有人疯跑撞倒了她绝不会道歉,只会说你活该。
林故若在这次转学后终于开始明白,自家祖辈从事的行业在其他人眼里不详。
她并不不想说谎,可在这样的事情上诚恳没有任何用处,连带着老师都会教她别那么诚实,有些谎言是善意的,更是必要的。
大家用心良苦,小心翼翼的想要给她营造最好的环境,她不想再打破。
有人问就说父母教她的那套词,“我爸爸妈妈都是机械厂的职工。”
第二次转学是母亲去给她开家长会,早年家中的殡葬生意远没有现在做的那么大,父母还是要亲力亲为,有同学的家长一眼就认出了母亲。
接踵而至的新一轮的排挤和冷暴力,林故若被灌上“说谎精”的名头,匆匆转学。
小学跳过一级,辗转过四所学校,南平重点的几所小学,林故若都读过一阵子。
她的性子好,花钱又爽快,每次都能迅速的交到许多朋友,然后又迅速的被单方面绝交。
不能堂堂正正的说父母的职业,每年的家长会是母亲去拜托朋友来帮忙开。
林故若在家庭给她的无尽疼爱里长大,同样也受到了来自外界的攻击,哪怕她和她的家人什么错都没有。
所幸是爱让人有足够的底气,可以抵挡住这些没有任何道理和意义的偏激。
孩子太年幼,心理承受能力不足,唯一的处理方法是不停的转学,避开那些闲言碎语。
等林故若稍稍长大一些后,她不需要再多做些什么,就可以主动的令旁人闭嘴。
她是最优秀的那个,长相出众、性格极佳、成绩永远是第一,奖项拿到手软。
初中就读于某所重点中学,和“闺蜜”太要好,不忍心骗她什么,林故若就交代了家底儿,“闺蜜”则表示理解,不会乱说。
中学生活风平浪静,直到初三这位“闺蜜”暗恋的男孩子突然冲林故若表白,事情再次被抖落出来。
和“闺蜜”玩的好的女孩子在放学后堵住她的去路,讥讽的喊她,“撒谎精、撬墙角。”
林故若不愠不怒,指着前闺蜜,淡淡地陈述事实,“我撒什么慌了?你们除了她之外,还有人问过我家里人做什么的吗?如果没有,那我究竟撒了什么慌?”
“小齐的爸爸就是你们家料理的后事,你还不觉得自己有错?”前闺蜜趾高气昂问。
“所以我哪里有错?”林故若耸肩,漂亮的狐狸眼里满是凉意,咄咄反击,“小齐她爹去世,是我杀的吗?死去的人活不回来,没人做丧葬生意,难道要抛尸荒野吗?”
她站得笔直,落日的余韵拉出瘦长的影子。
林故若没有后退、没有回避,甚至迎着前闺蜜往前走了两步,惊得前闺蜜小群体疾步后退。
“小齐又没通知我她父亲离世了,关我什么事?是想要我给她打折吗?全世界每分每秒都有人因各种各样的原因离世,我还有义务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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