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2 / 2)
一句话,给苏毓说得心酸。
想想白皇后的处境,娘家远在金陵。但金陵白家人这还不是打心底为她考虑的亲人。白皇后虽说出身金陵白家,却只是跟白家沾亲带故的白氏族人。真论起来,她的亲娘定国公夫人才是嫡支。这般两厢一考虑,白家人帮苏贵妃都不定会帮白皇后。
娘家靠不住,膝下也没有子嗣立足。唯一的一个公主,苏毓哪怕不出门也听说了她的威名。一个不惹事已经是孝顺的女儿,有,还不如没有。皇后娘娘是真的好竹出歹笋,生了一个这么会折腾的孩子。若非这些年来白皇后立身正,怕是早就被人拉下来。她的后位,其实就是空中楼阁。怪不得书中到最后,皇后姓苏不信白,苏毓心里有些难过,白姨该不会是这个时候去的吧?
张太医也不好说什么,想着在金陵时娘娘打心底喜欢苏毓。便叹了口气:“娘娘的病是心病,除非她自个儿想通,过了这个坎儿。否则这么积在心里,早晚是要出大事的。”
到底什么心病,张太医也不清楚。说着,他叫苏毓放宽心,手给他,号脉。
苏毓慢慢吐出一口气,手递给太医号了脉。
其实苏毓这肚子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出端倪。这会儿号脉,不过是叫太医给个准话罢了。张太医果然如众人所想的,说这是个双胎。药,他也不给苏毓开:“月份这么大了,吃不吃保胎药也没太大的用处。是药三分毒,吃进去的不一定就都是好东西。你如今做得很对,别嫌累,能走动就多走动。只有当娘的身子骨健壮,孩子才会健壮。有了力气,将来生孩子才不吃苦。”
早就猜到了,苏毓很平静地点点头。刚想起身送他出去,老太医看苏毓这大肚子不放心,摆手让她回去。
苏毓这边平静,苏恒苏楠修得知了是双胎,却都高兴坏了。苏恒一早就亲力亲为替苏毓找好了稳婆。奶口的只找了两个,如今一听是双胎,马上又命人再去寻两个来:“总归是饿不着孩子。”
苏恒半蹲在苏毓的跟前,盯着她硕大的肚子就有些藏不住笑。苏楠修也高兴,张口就问苏毓有没有去信给徐宴。说是若没去信,他就不客气代劳了。兄弟两人这兴奋不已的模样。一旁的苏李氏笑得比哭还难看,嘴上说着恭喜苏毓的话,垂在衣摆旁边的两只手都快攥紫了。
当初她怀孕,苏恒可没有这么高兴过。当真是亲妹妹比妻子还亲么?苏李氏明知不该嫉妒,她此时盯着苏毓,心里止不住的冒出了酸水。
“奶口的别急,我早就命人去找了。”心拧得要滴血,苏李氏面上还挤出了笑,“妹妹可尽早安心。你在家里呆着,嫂子跟你大哥总是替你安排妥当的。”
苏毓抬眸看了她一眼,苏李氏忙垂下眼帘,一脸含笑地盯着她的肚子。
她躲得很快,苏毓倒是没看到什么。于是扬起笑脸浅浅地对她笑了一下,苏李氏袖笼里的手攥了一下又松开。须臾,抬起眼帘也冲苏毓笑了一下。她这张脸其实并不算惊艳,清秀有余,美丽不足。与苏家三兄妹比起来,就显得有几分普通。但苏李氏胜在会笑,她一笑,叫人如沐春风。
苏李氏也勾着嘴角,温温婉婉地笑。
苏毓跟她是没冲突的,两人一个是未来的国公夫人一个是苏家已经出嫁的贵女。兼之苏毓有不是那等找事儿的性子,回到苏家来也都安安静静在自己院子呆着。自然想不到苏李氏心中九转回肠。
双胎的好消息在苏家传开,各院的好东西便流水般地送进苏毓的院子。病重的老太太得知这消息,高兴得起身坐了半日。她过不来凌霄院这边,也不准苏毓过去瞧她,就打发黎嬷嬷代她过来给苏毓说了好些怀孕养胎的事儿。甚至将她身边颇通医理的刘嬷嬷派过来,往后就伺候苏毓了。
玉兰阁更夸张,白清乐差不多将自己的私库搬空了。最名贵的补药,好东西,全都往苏毓的院子送。当天为了能来看看苏毓,跟苏威闹了好大一出戏。两人折腾的动静,天翻地覆。别说苏恒苏楠修了,就连苏毓这不知内情的都听到了。
苏毓惊悚又无奈,怀个双胎,这父母的日子怎么过得跟唱大戏似的?
苏恒尴尬,父母是这幅德行,苏恒一直瞒着没跟苏毓说。就怕她知晓了对苏家印象不好,不乐意跟他回来。但苏恒满了这么久,苏威白清乐夫妻俩却不知羞,自己把事儿捅到苏毓的跟前来。
猝不及防的苏毓有几分尴尬:“……”
“他俩闹了也二十多年了,从未疲倦过。”
苏恒也不懂哪里人有这么深的情爱,人不是只对自己和血亲好就够了么?情情爱爱多无聊?他不懂父母到底为了什么纠缠这么多年,但打小看多了,他只觉得男女之情就是个麻烦,无聊透顶,“你也别当回事,两人折腾得翻了天,明日一过,还是会恢复成老样子。”
苏毓:“……”虽然但是,就是有种天雷轰轰的感觉?
……行吧,跟她无关。苏毓来这里就是为了见见老太太,等徐宴父子俩上京,她就搬出苏家。
眨了眨眼睛,苏毓点了点头。
苏恒目光落到苏毓的脸颊,明明是明媚的长相,但苏毓却有一种相悖的冷情气度。她长而卷曲的眼睫缓缓眨动,窗外的雪光仿佛碎在她的眼底,漂亮得不可思议。苏恒心神一晃,手缓缓搭在苏毓的脑袋上,揉了两下,缓声道:“你好好歇着,家中的事情只有人去处理,不必烦心。”
苏毓脑袋上顶着一只手,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沉静地点了头:“多谢大哥,我省得。”
第一百零二章
苏毓怀双胎的事情不知怎么地传到了宫中。原本白皇后还想见见苏毓, 这会儿也不好召人进宫了。芍药铃兰看她日夜郁结在心,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若请冀北候夫人来宫中坐坐?”关嬷嬷是伺候白皇后最老的人,皇后娘娘如此情状, 她从旁看着如何不揪心?但皇后娘娘多年来身处后宫,娘家远在西北关外, 实在是很难交到知心好友。京中就一个冀北候夫人还算熟识, 但也只是逢年过节地进宫坐一坐罢了。
白皇后也确实需要松松心思, 听关嬷嬷如此提议,便也没拒绝。
说来, 这冀北候夫人白清欢也是个苦命人。与冀北候成婚二十七年,从来就没过过安生日子。年轻时候被冀北候那得宠的如夫人逼得生不如死,当初若非皇后劝解,她差点抱着才一两岁的林清宇跳了井。后来十多年被如夫人连带着庶长子打压,若非有皇后背后撑腰,林清宇的世子之位怕是都要让出去。
年纪渐长以后,林清宇也慢慢地懂事成才, 她在冀北候府倒是有了几年好日子过。结果没舒坦几年,林清宇又因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喜好闹得满城风雨。
如夫人一家子拿捏着林清宇的丑闻,上蹿下跳地让冀北候上奏请剥夺林清宇的世子之位。
因着这桩事,差点没逼得冀北候夫人当场削发,出家为尼。若非皇后娘娘以一己之力压制住冀北候,林清宇的爵位早就落到如夫人所生的长子头上。如今冀北候带着如夫人一家去南边镇守,冀北候府倒是消停下来。但徒留一个空空的府邸在京城, 冀北候夫人心中也是苦闷得不得了。
若非实在想不到人, 关嬷嬷也不想请白清欢进宫。冀北候夫人这么一个苦命人进宫,别没劝好皇后反倒劳累皇后娘娘替她出头。但如今娘娘这幅郁结在胸的模样,有个能说心里话的人怎么都是好的。
白清欢抵达未央宫之时, 天空正下着小雪。寒风一刮起来,落到人身上就有一股刺骨的滋味儿。她穿着一身厚实的大麾进来,正好有些雪星子随风吹进殿内。
两人在闺中之时是密友,论起学识,白清欢跟白皇后是不相上下的。年轻时候便惺惺相惜,两人于许多事儿上看法都十分一致。不过白清欢的性子到底没有白皇后洒脱,年轻时候陷在情爱里拔不出来,为了争夺那点宠爱一错再错,弄得如今凄惨的境地。如今年纪大了,人看着倒是有些释怀了。
“娘娘,”白清欢进来便握住白皇后的手,看她形销骨立的模样,眼圈儿立即就红了。偏头擦了擦眼泪,她哽咽了一下,道:“你这,到底又是怎么了啊?”
白皇后摇了摇头,不说话。
晋凌云做的那些事如何能为外人道?再如何恨,再如何恨铁不成钢,那也是自己的女儿。武德帝都已经做出那样的决定,白皇后自然不会将晋凌云做的那些事到处宣扬。但不宣扬,她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儿,这不,越憋越受不住。越压心底,越难以释怀。
“都关起门来,你还唤我娘娘作甚?”白皇后再洒脱,活到最后活成了如今这孤寡的模样,她自己也凄凉。命人给白清欢搬了椅子过来,“还像当初咱们在闺中那般,唤我婉容吧。”
白清欢拍拍她的手,眼泪就下来了。
她自然有着白家人标志的一双桃花眼,比起白清乐的纯情如少女,白皇后的清澈沉静,白清欢的眼睛就浑浊得多。单看面相,也是她比白皇后和白清乐老。虽说年纪也是她三人中最大的,比白皇后和白清乐都大一岁。白皇后和白清乐同岁,如今都是四十二。这些年就属她的日子过得最苦,自然就老的快。
此时端坐在白皇后的身边,虽不至于老态龙钟,面上也上着精致的妆容。但相由心生这句话从来都不是虚言,心里苦,她面上就不免看得出苦相。
“唉,婉容你这性子,就是打小太要强。什么都要硬撑着,受了欺负,受了罪,就憋在心里头自己琢磨,越琢磨越郁结在心……”她叹了一口气,自家的事情也没劲儿提起,只喃喃地感慨,“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怎么把自己给弄成这幅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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