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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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若初近来话语不多,眼中总是乌云密布。

时间隔得久了收不到林君劢的电报或者来信,她日夜睡不着觉,秀发从前是一根一根的脱落,现在每次梳头,缠绕在梳子上的至少有一把,她怀疑自己很快就会变成秃子。

送行的时候,辜骏情不自禁地抱了一下乔若初,“若初,我不知道此去,还有没有重逢的日子。我真担心。”

乔若初像妻子一样为他整理了衣领,不敢与他目光对视,“说什么呢,医生不是在后方的吗,你一定没事。”

当初林君劢走的时候,作为他的结发妻子,她都没去送行,连这样带着祈祷的话都没来的及说。

那时候,总觉得不过是短暂的分别,一定一定后会有期。

天意如此弄人。

他一走,就上了战场。

战争中,谁能保证这一别不是永诀呢。

直到船要开了,辜骏才退着往后面去登船,风韵清婉的女子在他的目光里渐行渐远,海风吹过,他的眼角湿湿凉凉的。

他走后,乔若初在码头吹了许久的风。

直到冯燕尔打发女佣卡米尔来寻找她,她才知道林安发高烧了。

这段时间,她总是恍恍惚惚的,仅有的精力应付学业尚且吃力,对孩子,算不上用心。

她觉得时间过得好快,怎么林安突然就一岁了,伊呀呀呀地喊她“妈妈,妈妈”,好像做了一场梦般。

她偶尔会抓住林安的小脚丫放到嘴边亲亲,边亲边自言自语,这是他的孩子,她和他的孩子呀。

她曾经嫁给他,后来又离开了。

林安的眉眼长开了,太像父亲。

当年她第一次看清他的容貌,惊叹如那芝兰玉树,是书中咏赋的美男子。

相见的美好如斯,到现在变幻为摧肝折肺。

人世无常之极。

辜骏走后,乔若初疯了一样修学分。

国内的信纸片一样飞过来,每次看到林君劢熟悉的字迹,她忍不住流下欣慰的泪水。

他告诉她,徐州失守了,很多将士都没没了,他侥幸活下来,升了官……

他告诉她,每日昏天暗地的打仗里,他没有一刻不在想她,他一定要活着,因为他们还没有道别……

他说他不会像林觉民那样,写一封《与妻子》书留给她,自己从容杀身成仁。纵使文字再怎么动人,也不能慰藉女子失去丈夫的悲痛。

没有那一天。

林君劢在信中对她发誓,誓言他不会死在战场上,哪怕弃城逃走,负了全天下,也绝对不会与她阴阳相隔。

时维6月,序属初夏。

国内打响武汉会战。

乔若初给林君劢回信,说国内的血雨腥风,她在国外感动身受。他若是有一天借着她的名义弃城逃跑或者失节于日寇,她必定无脸面对国人,只能自杀以谢同胞。

最后的签名,是她咬破了手指沾着自己的血写的。

比失去他更让她害怕的,是他为了她,背弃民族,背弃大义,背弃本心。

信发出去的时候,乔若初的手指在抖,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把林君劢绑上了家国道义的十字架上,没有给他留一点退路。

巴黎的华文报纸整日都报道武汉会战的消息。

血战!

兵败!

兵败!

血战!

来回循环。

信久久得不到回复,乔若初每天都做好接收噩耗的消息。

等待绝望的来临,比彻底的绝望更加促使人意志的崩溃。

到了后来,她不得不请祝竹裳给她弄点药来吃。在询问病情的时候,乔若初告诉她,她已经自己偷偷吃了两个多月的安眠药了。

祝竹裳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若初,你这个病再发展下去,会把自己逼疯的。唯一的办法,你回到国内去吧。无论生死,在一起总好过时刻这样不确定的恐惧感。”

作为一名已经有所领悟的神经科准医生,她的判断是很准确的。

乔若初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我不能走,林安才一岁多,我不能把他带到遍地炮火的地方,毕竟是他的血脉。我不想孩子有任何的闪失。”

祝竹裳理解她,可她这很可能转变成神经上病症的状态,她也束手无策。

“君劢哥那么大的官,不可能死的,若初你有些杞人忧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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