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1 / 2)
楼淮祀气苦,姬冶真乃阴险小人矣。
卫繁两姊妹亲亲热热地走了,安置的院子只管让丫头婆子整理,她们二人关门说贴己话。卫放跟着姐姐和妹妹走吧,多有不便,再和姬冶一道吧,头皮发麻,他也不嫌累,带着小厮护卫跑去逛满是鱼腥味的栖州城。
姬冶挥退左右,问起楼淮祀石脂之事。
楼淮祀道:“舅舅言下之意:量少朝中便不过问了?”
姬冶一听这话,还以为栖州没发现多少石脂,不由有些失望:“量不多?”
楼淮祀转着两个眼珠不说话,他一息能转百来个念头,一忽儿想起俞子离的期望,一忽儿又嫌事情繁絮,懒怠多管,想了想道:“这个……嘛……多寡也要看如何比对嘛。这一船沙,算不算多,比之沙丘也不过杯水,这一缸水算不算得少,比之一杯,那自是漫漫无数……”
姬冶笑了:“说罢,你们到底发现了多少石脂?”
楼淮祀恼羞成怒,道:“地底还藏着好些呢,我哪知究竟有多少石脂,你自个明日看去。”
他气急败坏,姬冶却是不急不忙,道:“那是自然,不亲去看上一眼,还能听你一面之词不成?”
楼淮祀冲他拉着一张脸,喷几声气,压下性子,道:“表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栖州的石脂朝中接管也合情理,不过,石脂于栖州亦有重要用处,你看中间可还留有余地?”
姬冶滴水不漏,道:“阿父不过叫我过来看看究竟,容我回禀过后,阿父自有考虑。”
楼淮祀笑起来:“表兄,只拿话敷衍我,舅舅要是只来看一眼,遣谁来不好,非得把你派来。”他又凑近来,低声问,“外祖父身边的老李怎么也来了?”他接了人后,李太监就笑呵呵去歇息,识趣地没有打搅他们亲人团聚。
姬冶也不瞒着他,道:“依祖父之意,石脂关乎火器,最好收归朝中。”
楼淮祀长叹一口气,横财未至,分钱的人倒先来了,还是连锅端的那种。姬冶看他愁眉苦脸的,幸灾乐祸:“楼知州大方,送了两坛石脂入宫,你要是送两车咸鱼给阿父祖父,焉有今日之事。”
晚间府中备下小宴,聊为洗尘,李太监是阉人,又是姬景元的随侍,算是看着楼淮祀长大的,也不与他们外道,同桌就坐。
楼淮祀虽觉老李这人有些讨厌,来栖州之后再看,竟觉得老李这张婆婆脸还有几分慈祥,亲自动手夹了一筷子菜给李太监,笑道:“老李,来来,尝尝栖州名菜。”
李太监端着要笑不要笑的假脸,道:“奴婢哪个牌位上的人物,竟与小郎君与三郎君同座宴饮,还得小郎君的照顾,不胜惶恐啊。”这栖州名菜是啥玩意,他老人家老眼还不昏花,小碟上这黑乎乎的,有翅有腿有长鼻,怎么看都是一只虫子。李太监怀疑楼淮祀捉弄他,捏着筷子半天不肯动手,姓楼的小崽子一向蔫儿坏。
“老李真是的,还犯上多疑的毛病了。”楼淮祀摇摇头,夹了一个扔进嘴里,就了一口酒,“这叫竹象,专啃竹子,干净无异味,拿油炸了,喷香扑鼻,还能入药呢。”
李太监不接茬,就算楼淮祀吃得咯吱作响他也不吃,只幽幽道:“唉……这世间万物哪样不可入药啊?这夜明砂不也是味药?”也没见可以炸来做菜。
楼淮祀无奈哄道:“是是是,你看你这老李,怎还矫情上了,知道你是我外祖父的眼线,我还能得罪你不成。”
老李脸都绿了,唉,小郎君这张嘴还是这般荤腥不忌啊。
卫絮听得后背发凉,自己这个堂妹夫说话还真是……再看卫繁,好似全不知楼淮祀说了大逆不道之语,连姬冶都似见怪不怪,唯她独自一人忐忑不已。好在一场小宴至酒酣也算得宾至如归,圆满收场。
隔日一早,姬冶就揪了楼淮祀去索夷族族地,李太监早早起身侯在那。楼淮祀无法,只临行前偷偷遣素婆去泽栖请俞子离与梅萼清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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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索夷族地如今已变了大样,外头暗沼已被探明, 挖了淤泥, 重新填了泥沙, 一大片芦苇杂草被割得干净,按了营扎了寨,又拿竹竿牵了条隔防线, 过线后禁明火,这地方一起火可不是闹着玩的, 别说水上沼泽中, 连地底都能烧起来。
姬冶过了粗陋的隔防线, 再行一箭之地,那边才是取石脂之地, 插的竹竿一眼望去似无尽头, 远处还有不少人在那边探寻。
楼淮祀辛酸地抹了一把脸, 他从姬央那要来的这群私兵个个都属狼的,贪得无厌, 自把这帮人拉来这找石脂,天一亮一睁眼,就耸着鼻到处探找, 如今这摊子是越铺越大, 这么大片地,栖州又没多少兵,是真心管不过来。
姬冶又是惊又是喜:“这片地都有石脂?”
楼淮祀点了点头:“地底许还有,有一处有如泉涌, 显是从地底冒出来的,只不知地深几尺。”他现在没人没钱,明面上的石脂他都还未曾动手去采,何况地底的。这般贪兵还在疯插竹竿,东西再好,守不住也白搭,若有丧心病狂之徒点一把火,后果不堪设想。
姬冶在附近转了一圈,也就索夷族地原本取石脂那块地被修整了出来,填了条泥道,搭些木架,也好有个落脚之处,其余的地方却是一塌糊涂,有些地泥沼环绕,一脚下去,整个人都要陷进去。
“你不曾令人开采?”姬冶神色凝重。姬央特地遣他察看石脂之事,他隐隐便知怕是藏量不少,没想到,竟是这么一大片地,石脂之量不可量估。
楼淮祀没好声气:“这是能随意开采的?别看我是个知州,却是个大头的知州,头大身小,能用的人就没几个,拢共带来的几百兵,安插进府衙各处,就去了几十人,就这样,府衙的差役都还跟草台班子似得有;我娘子献了几千石的粮给栖州府,粮库那又抽调了十几好手;我的船留在城外渡头,又留了十几人在那边看护;府外长街还需巡逻护卫,以防匪盗滋事;余下的人都混编进了栖州兵中。”他越说越心酸,“唉,还指望你带些人来,谁知能用的人没见几个,倒把老李给捎上来。”
李太监正兴奋激动地在那泥沼间打转,他要是只红冠公鸡,这时都已经乐得直打鸣了。
楼淮祀掩住双目,老李越老越不讲究了,好歹也是大太监,姬景元在位时,李太监长年累月端着要笑不笑严谨恭敬的脸,无喜无悲,这回却乐得,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外祖父最好干拣了鸡子还要抱走鸡娘之事,这么多石脂,难道都拿去做火器?”
姬冶道:“我只听阿父和祖父的决断。”
“放屁。”楼淮祀骂出口,“舅舅既遣了你,自也要考量你的意见,莫非叫你来,回去就听你回个“多”“少”?”
姬冶正色道:“阿祀,石脂非是一州事,攸关国器。”
楼淮祀道:“可你们也不能连锅端了?”
姬冶道:“石脂收归朝中,阿父定也会对栖州补上赏赐。”
楼淮祀又想骂人了,道:“我拿千金换你聚宝盆可好?”
姬冶笑道:“你与我耍威风又有何用?再说,石脂用于兵事乃是利器,便是攻坚也有奇效,试想若是顺着排污水道灌进城中,一把火进去,火龙攀爬,坚城也成火海。这火除非用沙石去填,等闲不能扑灭,还能污浊水源,可不战而是屈人之兵。”
楼淮祀嘶得一声:“还想效五舅舅赏花佛柳,要做神仙中人,我看你是罗刹恶鬼。”
姬冶笑了笑:“若起战事,拼的就是我生你死,又有何不可为?”
楼淮祀也笑:“你只别在我师叔面前说这些,火烧一城与尽屠没甚分别,他听不得这些。再说,眼下也不曾有烽烟之事,只蛮族时不时骚扰边疆,行的也是守字诀。将石脂尽囤用于兵事,未免有些浪费,再说,也不知这玩意能不能长存,万一存在那一坛变半坛,岂不亏得慌?”
姬冶问道:“你想售卖石脂?”
楼淮祀抬头挺胸:“自是要用之于民,如你这般一心想着藏于兵中当凶器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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