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2 / 2)
他皱眉盯着她。
穆红珠道:“玙璠明珠,与我而言都是脚下尘,我所以救你,贪的不是功德,更不是你的财帛,我贪的——是你。只有一个你。”
萧弋舟猝然起身。
他的面色已经很不善,冷冷地居高临下,俯瞰穆红珠。
穆红珠低笑几声,“我不要你娶我,我更不会做你家妾。”她站起身,手指点了点他的木椟,“就要你一夜。救命恩情,换你与我一夜。”
萧弋舟侧过了身,虽对穆红珠提出如此无礼要求颇感意外,但因顾念旧谊与穆老出兵之情,他没有当场翻脸,已自以为涵养极佳了,只是语气不觉冷然如冰,郑重回绝:“穆姑娘要我背弃夫人,做这等有辱道义之事,恕萧泊不能!”
穆红珠手肘点桌,撑额而笑,“不过一夜风流而已,我断然不会介入你与夫人之间的。我若有心,早在你夫人背城离去之时,便在半道上劫走了她,让你永世也找不着,更不必指点萧煜明路让他替你将小公主追回来了。”
越说越是不知廉耻,萧弋舟脸色铁青。
他闭了闭眼。
“穆红珠,你帐下愿意与你鱼水交欢的男人多如牛毛,你……”
“我只想染指你一个啊。”
穆红珠笑了笑,颇有些自嘲,“你知道我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如此轻浮放荡、寡廉鲜耻么?”她抬起了一双妙目,眸中溢满了柔情似水,“从你拒我,说一世不可能娶我开始。我心里想着,我也是穆家嫡女啊,难道我这生非你不可了?”
“我不断地勾引我父兄麾下的男人与同僚,不断地与他们好,我与他们每一个人都情热过,如此我以为自己便能忘了你给我的屈辱。可你为了小公主几度生死攸关,无怨无悔,转眼又如同几记掌掴打在我脸上,你父却又一个劲拉拢穆氏,欲让两家成秦晋之好。你们父子二人给我的羞辱和狼狈,我如何能不放在心里记着!”
“你想的并没有错,我不爱你,歹念也好,非分之想也罢,我不过想拿回我的骄傲。”
萧弋舟与嬴妲相处,时常不能理解她的某些念头,就连她醋缸砸破了,满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酸味,他也后知后觉,直至人走了才咂摸出味道来。
因而此时,他听不懂穆红珠要如此行事的动机,和听起来似乎并不能自洽的因果条理。
穆红珠将一丝水迹擦去了,别过了头,帐外风声雷动,帘帐被卷起,不断地涌动着,犹如骇浪。
“你答应了,你我之间恩怨两销,我会瞒住你的夫人,谁人也不会知晓。”
“明日午时要行军,事不宜迟,我在伽罗山南的温泉池畔等你。”
地方是穆红珠亲自挑选的,那一眼温泉极小,藏于叠巘之间罅隙之中,极难寻觅,除了穆红珠外罕有人知晓,她已命人打点好一切。
穆红珠起身去了。
温泉水泡得人筋骨浮酥,行军几日的疲乏消解其内,穆红珠闭着眼,任由热雾氤氲熏红双颊,脑中却在不住回想方才萧弋舟的神色,他寒着一张脸有怒火将发不敢发的小模样,真是令人快意。
少顷之后,她睁开了一双丹凤眼,利落地爬上岸,用毛巾将身体擦拭干净,换上了准备好的宽袍红裳,衣袖一吐,柔软如柳的一双臂膀从红袖下探出,素手肤白如美玉,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一双握惯了钩戟长铩,摧人魂魄的手。
她凝神坐于一块青石上,侧过头梳理被温泉水浸湿的长发。
等了片刻之后,汤泉外围着的大圈青石之后,传来了些许动静,穆红珠沥干长发,姿态姣柔地等着。
待三名魁岸大汉赤身出现在她眼前之时,穆红珠呆住了。
跟着她急促地起身,胸脯狠狠起伏,涨红着脸暴怒道:“萧弋舟,尔敢羞辱我!”
第61章 自尽
凤姨娘事件过去半月了, 萧侯以为无比难熬, 日夜翘首以盼夫人登上阁楼的倩影,白日到夜间,等来的是日复一日的失望,装瘸扮瞎都不顶用了,萧侯痛下决心,再豁出去一回老脸, 定挽回夫人的心。
一大早婆母不见了踪影, 嬴妲愣愣地起身问了声儿, 婆母身边的心腹婢女都去了,只余跟过来的蔚云回话:“说是去了秋葵斋, 凤姨娘做梨花饼的手艺是真正顶好的,眼下春梨谢尽, 若这时还吃不着新鲜梨花饼,便要等来年了, 凤姨娘邀了夫人几回,她不能作不知,便去了。”
嬴妲微讶,“婆母一贯不喜凤姨娘做派,她去得甘心么?”
“不甘心又如何,”蔚云道, “在这府上, 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下人议论纷纷, 道夫人气度狭窄,高贵不可攀的话又不少。”
嬴妲垂下了眼睑,沉思不语。
婆母曾是嬴氏宗亲,如今家门不可倚靠,可到底曾经风光过,如今也是侯爷正妻,为人是有几分矜傲之处,但也绝不是凶横雕悍、跋扈不讲理的人,况夫君也是婆母所出,受西绥万户拥戴,婆母若是不肯低头,谁也按不下她的头。
她到底是去了,可心中自然是不快的,至少会有不甘。
“我以为依着二人的性子,应当——不会打起来?”嬴妲气弱地幽幽抬起头来。
蔚云将她搀扶起,“夫人交代过,让您安心留琅嬛轩赏花晒太阳,不得随意走出琅嬛轩,您听话些吧。”
嬴妲抚着尚且平坦的小腹,微垂着浓密纤长的眼睫,心思又飞到边关之地,飞到夫君身边了。这些时日,她闷于府中,精研医术,耆老都说已有小成,如今已可行医问诊,医些杂症了,等腹中孩儿降世,她日后也要如楚楚姐那般随军去,她会马术,也会用防身利器,为他做军医,总不算是累赘。
秋葵斋里外都是两院的婢女,从何姨娘死后,原本跟在她身边的婢妇,大多跟了凤姨娘。
嬴夫人心气儿高,旁人院里用过的,她用不惯,何况又是妾侍所用,再入琅嬛轩失了她的体面,萧侯也是此意,加之这些年嬴夫人尚俭,又打发了几个闲人,如今声势看起来,竟略逊于秋葵斋。
不过吃些梨花饼而已,凤姨娘照顾得鞍前马后,唯恐有不周到处,让嬴夫人愈加不喜做派。任谁率众前来,声势浩大地对她点头哈腰,她也不喜,感到有耀武扬威之嫌。
嬴夫人用不完她的梨花饼,她又殷勤催促用,只得与众婢分飨了,秋葵斋的人却嫌嬴夫人打脸,憋得老脸通红,敢怒不敢言。
“夫人喜欢,入了夏,奴婢院中能结些桃果,奴婢为夫人做些果脯?”
凤姨娘又舀了些马奶羹递与嬴夫人。
嬴夫人吃不得奶,连累得萧弋舟也不行,这一点知道的人虽不多,但嬴夫人以为同凤华淑共侍一夫多年,她不至于不知,眼风略了一眼,面容澹澹:“今日已吃积了食,多余的不用了,来日也不用。我听说凤姨娘前不久才腹痛如绞,月月都要来上如此一回,想必难捱,多照料自己身子为上,琅嬛轩的人虽不多,但绝不缺衣短食。”
以往嬴夫人从不将这些放在心底,如今亲自带人来了,因想到萧侯的两面三刀,妾侍屋里的人多过主母,虽说自己也出了一分力,但萧侯一直看在眼底,始终不提,她心上极不舒坦。若不是身旁如坐针毡的婢女,时刻发颤忧心她要拿凤姨娘是问,闹得阖家不睦,她面容上的和颜悦色早已不见。
嬴夫人起身欲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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