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1 / 2)
“是我,你杏儿嫂。”外头传来的是周杏儿的声音。
王春枝狐疑地和程冬至对视一眼,还是去开了门。人家主动过来,又是个刚进门的新娘子,怎么说都没有不开门的道理。
“唉哟,这屋子和春枝儿你人一样,利落,敞快!”周杏儿一进来就熟门熟路地往炕上坐了,不住地朝四周打量:“这家里也就你房里像个地方,其他房里都又脏又臭的!”
王春枝皮笑肉不笑:“那不能?你那房里是我和三婶子亲手收拾的,怎么地也不能又脏又臭啊。”
周杏儿仿佛没有听到王春枝话语里的反讽,而是笑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帕子包来,打开,里头装着一块指甲盖儿大小的麦芽糖。
“冬枝儿,想不想吃这个?”她拿这糖引诱程冬至。
程冬至不需要大姐暗示,立即乖巧地摇摇头:“我不要,这么稀罕的东西咋能随便拿,大嫂子你自己吃。”
这糖一看就知道放了好久的,谁要去吃。
“要不怎么说是省城里住了好几年的孩子,啥世面都见过,啥好的都受用过,一点儿麦芽糖不放在眼里!冬枝儿,以后你有啥好吃的可别偷摸藏着,记得给你杏儿嫂也沾沾光,啊。”
王春枝终于忍耐不住了:“有话直说有屁就放,拐着弯儿在那磕碜谁呢?咱家就这么大点儿破地方,我这屋子奶她几天就要搜一回,哪来的好吃的偷摸藏着?你左眼看到的来,还是右眼看到的?”
第25章
程冬至之前的时候就领教到了周杏儿的火辣脾气, 看到王春枝这样直直地怼到她的脸上, 立即下意识拿起了手边的东西站在她旁边, 决定情况一有个不对立即帮大姐的手。
岂料,周杏儿和没事儿人一样, 和和气气地赔笑:“春枝儿你可别多心,我这人周屯的都知道,口直心快, 没啥坏心眼,就是嘴豁兜不住, 啥话脑子里也不过一过就出来了, 你大人有大量, 千万别和我计较。我第一天来你们王家做媳妇,个人的性儿心里都没底,以后我再不说混账话气你了。”
王春枝本挽好了袖子准备干场硬的,对方却像那上阵兵不往前冲却倒着后退, 顿时让她一腔子狠气没地方发展出来, 胸口闷得慌:“大嫂,今儿可是你的好日子, 你来咱们这房里干啥?这时候不和大哥处一块儿跑来姑子这儿,说出去不让人笑话吗?”
周杏儿顿时红了眼圈,拿袖子不住地揩眼睛:“我这不和你们大哥吵了架, 才来找你们两个说说话的吗?我还怕说出去被人笑话呢, 嫁到王家第一天, 就被自己男人下脸子, 房都歇不安稳!我在这家里没个熟悉亲切人儿,白天扫了一圈儿,这一大家子里还是你俩看着最踏实,要是你们也赶我,那我就真的没地方去了。”
王春枝并不是个蠢人,听到这话顿时也知道周杏儿是来干啥的了。
她眼睛转了转,口气缓和了些:“这第一天怎么就吵上了呢?”
周杏儿见王春枝接她的话,喜不自禁,立即愤愤道:“还不是因为你们家那个小老姑?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混的,这臭驴性要搁我家里早打得她隔夜屎也出来!我是你们家明媒正娶的长孙媳妇,她一个老姑不知道自重身份,跑来绊我脚,这是下我的脸吗?这是把你们王家的脸往泥土里跌呐!今儿这笑话铁定要传到几个大队里去,连带着你们家里的姑娘都挨笑话,你说说,有这样不懂事的没有?”
程冬至身为一个没什么宅斗经验的新时代女孩,直到这个时候才算是明白了周杏儿的真正来意,那句隔夜屎让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王春枝也憋着笑,面上却还是严肃的:“那不能有!还不是奶把她给惯坏了,都说老来女心肝宝,大家心里都有数儿呢。”
周杏儿确定了王春枝站她这一边,骂得更起劲儿了:“可不是?她绊了我,奶和没事儿人一样,传出去人家还要笑话奶老糊涂了呢!你说说,这老来女再怎么宝贝,将来能给她老人家顶牌摔盆吗?疼她有个屁用,将来不也是去别家的人,和奶有个啥要紧关系?疼她还不如多疼疼你们呢!三叔三婶都是有大出息的人,都说龙生龙凤生凤,你俩以后肯定也差不了,怎么地也能嫁个好人家。娘老子是乡里一等一的孝子好媳妇,姑娘们肯定心里也有个老人,嫁哪儿也忘不了家里的长辈。我要是奶,早把你们当宝贝疙瘩天天供起来了!”
程冬至真想为周杏儿这一番精彩的演说热烈鼓个掌。
既从根本上贬斥了王雪花身为女儿不该受宠,又巧妙地不得罪她们姐妹俩,顺手还捧了一捧,这见人说话的本事真看不出来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姑娘,大概是从小得其母周铜牙的真传。
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话说得还是很到位的,王春枝微微笑了笑,回捧道:“啥龙凤,咱俩能打个洞就不错了!我要是奶要疼也疼你,大嫂子年纪轻轻倒是个难得痛快利落人,这说话有寸劲儿,我爱听。”
周杏儿也笑了:“有你这句话,我这心里有多少不痛快那也散了!以后得空咱们姑嫂好好唠嗑唠嗑,有啥难处互相帮个手,这日子也好过不是?”
“那可不?大嫂子你也别气了,我大哥他是个憨人,你这么聪明肯定能顺着他毛摸,大伯和大伯娘也是好说话的人。其他人么,你做事不出错儿,也没人能抓着你踩。”王春枝点到即止。
“那敢情好!得啦,这么晚了我也不扰你俩睡觉了,有啥事长的是日子哩!我先回去了。”
“那你慢些走,家里连个煤油灯也不点,黑漆马虎的。”
“行咧!你们坐,别送!”
周杏儿走后,王春枝锁好门,笑着对程冬至说:“还算她是个聪明人!”
“咋了?”程冬至很愿意听大姐给她讲解分析。
“先试试软硬,软的就拿捏,硬的就讨好,这性子在这家里站稳脚跟也就是几天的事,我敢赌一块钱!”
程冬至哈哈地笑了:“刚刚她骂老姑的话,可乐死我了!”
王春枝也笑:“她一来就和老姑对上,倒是省了咱们不少心。以后就等着看老姑被她收拾,做了家里这么久的霸王,是该吃吃苦头了。”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给王雪花出气,又不想撕破面子,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王老太给了周杏儿满满一碗糊糊,看似无限慈爱,其实要说的话在后头。
“杏儿,这家里的家务事都是你婆婆做,她就你这么一个媳妇,以后你得空帮帮她手,啊。”
周招娣听得眼睛一亮,咧嘴差点笑出声来:她这是媳妇熬成婆了啊!
周杏儿眨眨眼:“奶,你不说这话我也得帮,这不是应该的吗?我还在家里的时候我妈就教我做家事儿,她说了,只有手脚勤快的女人才受公婆喜欢哩。”
王老太听着很满意,微微点头:“你这孩子倒是识大体,你妈会教女儿。”
然而,周杏儿要说的话也在后头:“现在是农闲不打紧,家里有多少事儿我都可以帮咱妈做了,就手的事儿么。等队里开工那就没办法了,不过不要紧,咱们家半大的孩子多,男孩儿么也就算了,丫头现在不学着做事,以后怎么嫁的出去?秋枝儿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老姑你也帮帮手呗。都多大的人了,做白吃饱好意思吗?”
王老太脸色一沉,王雪花顿时炸了:“你说谁白吃饱?我就不做咋地了,你算老几在这咋咋呼呼的!你不就是记恨我昨天绊了你一脚吗?”
面对欺负惯了的王家人,在王家的地盘,占有绝对优势的王雪花很少这样暴躁,都是慢条斯理儿地使坏,仿佛很有心计的样子。
然而对着周杏儿这种级别的,她那点小奸小坏就完全不够用了,和屁股被烙铁烫了一样又叫又嚷的。
周杏儿无视王老太沉得快滴出水来的脸,若无其事道:“我是那样儿的人吗,多大的事儿,绊一脚我还能跟你记仇上了?说起来老姑你也不小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家里的事情那样儿不是一起端,现在年成这样难,你不能下地挣工分也就算了,可也别拖家里的后腿呀!同村里有哪家的孩子像你这样的?你吃白食儿不噎着慌么?”
王雪花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蹦起来就要去撕扯周杏儿的头发,却被大蛋儿一下子给挡住了。
他还不敢动手打老姑,可昨夜的甜头已经让他对周杏儿死心塌地,彻底被降服,见不得人动她一指头:“有话就说,动手动脚的做啥?”
王雪花哇地一下子就哭了,在王家顺风顺水了这么久,她还是头一次连着受了两次这样的气!还不止一个人欺负她!
王老太的脸色非常精彩,一方面她很想把周杏儿的脸挠成花饼,另一方面她又顾忌着老毛头的杯具,心中天人交战,半天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满心都是乌云压顶的感觉——这是娶了个搅家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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