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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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即,沈月仪转身朝这边看过来,看清站在佛殿后的那道人影时,脸色倏变。

竟是魏攸桐!

那个连累她被老夫人和姑父厌弃、被父亲责骂、被仓促安排婚事的魏攸桐!

那一瞬,连日来积攒的诸般愤怒怨恨情绪,便如潮水般呼啸着涌入沈月仪脑海。

——傅老夫人说她该搬回自家府里、不宜留住寿安堂时的尴尬,带着随身的行李走出寿安堂、被仆妇注目时的如芒在背,陡然失宠、荣光不在的忐忑不安,乃至后来,沈飞卿被傅德明责备得颜面扫地,回府怒声斥责她母女时的惊恐慌乱,沈飞卿执意将她嫁出齐州、仓促间选不到合适人家的绝望伤心,到寿安堂求情却被拒之门外时的心灰意冷……

短短两月的时间,她几乎是从锦绣繁华的峰巅,跌倒了冷清落魄的谷底。

而这些,皆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

若不是她矫揉造作地和离要挟,要不是她在傅煜跟前装可怜,以沈家跟傅家的交情,哪会将她逼到如今这样的绝境?

沈月仪脑子里热血上涌,眼睛都布了血丝,下意识便往前冲了几步。

随行的仆妇瞧自家姑娘神色不对,怕闹出事,赶紧拉住,低声道:“姑娘,外面还有人呢,这里是佛寺。”

这一拽,总算将沈月仪的理智拽回些许。

她死死盯着攸桐,片刻后才吞咽了下,像是竭力克制情绪。

十数步外,攸桐盈盈站着,往那边瞥了两眼便轻飘飘地挪开,打算去银杏树后的观音殿。两人在傅家时,虽是甚少说话,更不曾扯开面皮交锋,但到了寿安堂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勉强算个熟人。

这般视若无睹,落在沈月仪眼里,便如不屑讥讽,明摆着侮辱人。

她没忍住,怒声道:“你站住。”

天气阴冷,碧潭寺里香客不多,都还在佛殿里进香,这会儿银杏树跟前并没旁人。

攸桐脚步微顿,唇边似笑非笑,“沈姑娘还有指教?”

“别在这假惺惺的!”沈月仪怒气往上翻涌,要不是仆妇丫鬟暗暗拉着,几乎想扑上去撕打一场,见攸桐神情似奚落,更是恼怒,冷笑了两声道:“在我跟前装什么高贵!都被傅家赶出门了,还当自己是少夫人呢!”

“赶出门?”攸桐面上沉稳,抚着衣袖慢条斯理道:“说清楚了,我这是和离,长辈点了头,不伤情分。傅家名满齐州,老将军和节度使大人都客气有礼,无缘无故,哪会赶人出门。莫不是沈姑娘觉得你是被赶出去的,才会猜度我也是被赶出去?我可没做伤天害理,见不得人的事,没道理往外赶。”

“你!”沈月仪一噎,知道吵嚷这事儿丢脸,便想嘲她是个嫁过人的。

哪料攸桐冷笑了声,不待她说话,便冷声呛道:“别那么瞪我!觊觎人夫的是你,暗里动歪心思,被人戳破的也是你。如今犯了事,也是你咎由自取。傅家压着这事儿没张扬,你却在此吵吵嚷嚷,是嫌旁人不知道你沈家的心有多大、脸有多厚?”

这就差指着鼻子说她不要脸了。

沈月仪本就情绪激动,被她一呛,气得浑身发抖,想回击,嘴皮子却抖得不够利索。

偏巧有两位相伴上香的妇人绕过佛殿,也往这银杏树来。

那沈家仆妇知道好歹,知道这事儿传出去,是自家姑娘理亏,忙往后拽着劝道:“姑娘消消气吧,没得叫人看笑话。”

沈月仪怒气冲冲地叫住攸桐,是怨气冲昏头脑使然,实则没想清楚她想做什么,也没考虑后果。

原想骂两句泄愤,却被人抢了话头,气得哆嗦。

这会儿可好,有了外人,这架就没法吵下去,她冲上去打人,却被人倒打了一顿回来,还没了还手的机会!眼瞧着攸桐重归淡然,往观音殿那边去了,沈月仪气得胸口发胀闷痛,咽不下这口恶气,径直含怒往傅家东院去。

——她待嫁事多,奈何不了魏攸桐,姑姑沈氏可有的是办法!

……

傅家东院里,沈氏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当日刺杀的事便罢了,也怨她行事不周,遭人利用,傅德明罚她每日去跪祠堂,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在府里风光了大半辈子的主母,在仆妇跟前摆尽威严,陡然连日跪祠堂,底下的风言风语,不用猜都知道。

至于傅德明说交内宅权柄,沈氏最初没当回事。

毕竟后宅是她和老夫人的天下,魏氏不得老夫人欢心,她先装装样子,回头故技重施,明里暗里使绊子,后宅的事又落不下把柄,有的是办法出气。老夫人那性子,她摸得清楚,好拿捏得很。

谁知道那魏氏非但没接权柄,竟闹到和离出府去了?

傅家自创下这份家业,就没出过和离的事,魏氏闹这一出,可想而知,素来看重颜面的老夫人有多生气。怨怪魏氏不懂事之余,老夫人的怨气便也撒到了她的头上,连着数日没给她好脸色,只怪她糊涂狠毒,伤了傅家的面子,全然忘了昔日婆媳和睦的情分。

而在傅德明跟前,她的罪行更是加了几等——原本不过是谋害未遂,她在傅家二十来年,主掌中馈、相夫教子,那点罪名还扛得过去。结果如今,谋害未遂之外,又背了个拆散人家夫妻,搅得家宅不宁的罪。

更可恨的是那韩氏。

早年结下的怨,到如今都没消解!那韩氏在寺里住着,没变得与世无争,倒是将当初的锋芒磨去许多,变得滑不留手,以退为进、不留把柄,又时时当着老夫人的面揭出她的短处,难对付得很。

偏巧傅德明对傅煜有愧,答应了傅德清照拂韩氏,特地将她身旁的仆妇丫鬟拘过去敲打了一番。老夫人原本就颇喜欢韩氏,瞧她这几年受苦,更是疼惜,等韩氏一回来,当即便捧成了心尖上的肉,处处维护。

她左不得夫君欢心,右被婆母抱怨,日子立马难过起来。

沈氏手里的权柄交出去大半不说,每日里在寿安堂问安时,更是被韩氏气得半死。

一番苦头吃下来,这才觉得那魏氏简直阴险至极,不止扣了拆散夫妻的黑锅给她,还引来个跟她有旧仇的棘手刺头,搅得她头疼不已。

算起来,这个秋天简直就是流年不利,上哪儿都没好事!

这会儿沈氏刚从寿安堂回来,因交付几本账册的事,被韩氏笑着指出几处纰漏,说了好些暗里带刺的话。而老夫人睁只眼闭只眼,竟颇维护那韩氏,她又不好跟婆母翻脸,免得老人家一个不高兴,给她钉子碰。

——那韩氏还鸡贼得很,说离府太久,怕一道收了管不好,非要一件件慢慢交。

三四日交一样,里头蚂蚁大的纰漏都能挑出来,就算不至于计较,也烦心丢脸得很!

沈氏又是心疼交出去的权柄,又是恼怒韩氏的小心眼,进了屋便关门抱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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