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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太师纵想争辩,也是满腔怒气颤抖,声音微弱,轻易被他打断盖住。

如此一来,闹事长街上,看热闹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御史出口成章、字字句句皆戳着徐太师的德行名声,虽不吐半个脏字,态度也仿佛解释劝解,却骂得酣畅淋漓,将太师贬得连个粗莽车夫都不如。

众目睽睽之下,徐太师只觉那言语如刀,字字砍在他脸上。

而周遭百姓的目光和议论声,更如滚沸的煎油,令他无地自容。

他脸上涨得通红,只觉眼前血雾越来越浓,双手颤抖得近乎麻木,嘴唇翕动之间,对面那尖嘴猴的脸越来越模糊,连周遭的声音都远去了,只剩羞耻恼怒如鸣雷般在耳畔轰隆作响。满腔的言语吐不出来,憋在胸口,闷得人没法呼吸。

竭力外吐时,出口的却是殷红鲜血,洒在花白胡须上。

胸腔里疼痛尖锐,他连着呕了几口血,满脸涨红化为青紫,晕倒在车上。

车夫吓得脸色煞白,满嘴里喊着郎中御医,手忙脚乱地往府里送。到得住处,便只见徐太师胸前满是鲜血,早已人事不知,没等御医赶到,便将两腿一蹬,活活气得咽了气。

第93章 威胁

徐太师被气死的消息, 最先传到了英王跟前。

跟许朝宗和徐太师纠缠了两年,就算手插不到太师跟前, 英王安排在外围的眼线却不少。徐太师那儿咽了气,里头女眷当即大哭, 仆妇们忙着出去给主事的递消息。这些人探得风声, 当即便传了出来。

英王听见, 拍案大乐。

为了搞死徐太师, 他这两年可没少花费心思, 前后折腾了好多回皆不见成效,谁知这回剑走偏锋, 竟有如此奇效?

先前攸桐提出此议,他半信半疑, 打算让魏家冲锋陷阵, 他来坐收渔利。

待案情明朗, 徐太师气得病倒后,英王当即喜出望外, 未料这事儿对徐太师真的管用。这可是天赐良机!英王思来想去, 觉得那魏家父女势弱, 未必能一针见血,当即命人多费些力气, 掀起极大的风浪。见徐太师称病龟缩在府, 还发愁该如何引蛇出洞, 谁知睿王倒是心急, 怕宫里无人照样, 愣是将重病的老头子拎起来,乘车出了府,英王哪能错失良机?

怕魏思道笨嘴拙舌的,没法一击毙命,便派了这最会挑刺骂人的御史去。

果然,不负所托!

夺嫡的事儿本就是他占上风,没了徐太师,更多两分成算,往后登基称帝,朝堂上没了徐太师碍眼睛,岂不快哉!且这事传扬开,徐家往日的清名顿成骂名,那些拥趸自是树倒猢狲散,他不费一兵一卒,没惹半点嫌疑,撇得干干净净!

英王拥裘斟酒,听长史将闹市里的情形禀明时,乐得连干了三杯。

旋即卖个人情,命人将这消息递往魏家——不管从前关系如何,这回魏家着实给他递了把好刀,除了他心头大患,有了好消息,自该同乐才是。

消息递到魏家,魏思道仰天长叹,半晌,才笑起来,渐渐湿了眼眶。

当日满城骂名,他无力回击,眼睁睁瞧着女儿名声扫地,投水自尽,恨她不争气之余,岂不心痛?那徐淑和许朝宗固然可恨,但背后撑腰、推波助澜的徐太师更是元凶。从前无力对付徐家,这半年放出消息铺垫前情、摸着线索搜集证据时,没一日不盼着将他恶行昭告天下。而今,总算如愿。

魏思道向来不太善言辞,抬袖抹过眼角,关上门,独自喝了半坛酒。

攸桐对此已有预料,倒没太激动,只咬牙骂了声“活该”。

而后到祖母的小佛堂,默默上炷香——徐太师既死,徐淑落魄的日子怕是也不远了。

……

徐太师的死在外面是拍手称快,徐家和睿王府里,这消息却是十足的噩耗。

消息传来时,徐淑正端着晾好的汤药慢慢喝,闻言手腕剧抖,碗盏跌落,腥苦的汤药洒了满身。王府的侍女忙帮她擦拭,徐淑也顾不上去换衣,只不可置信地道:“这话当真?”

“是真的。”回话的是她从徐府带来的侍女,“是太师身边的小厮亲自来递的消息,说前日殿下回府劝说后,太师身子好了许多,今日原本是要去衙署一趟而后进宫的,谁知路上碰见上回弹劾的那御史,起了口角,气得……”她说不下去,只惨然低头,“太夫人也厥过去了,幸好咱们老爷回来的及时,府里才没乱套。”

徐淑手脚发软,踉跄退了两步,死死扶着榻边的桌案,骨节指甲几乎泛白。

祖父上了年纪,身上添了许多毛病,容易急怒攻心,她是知道的。

朝堂上明枪暗箭,都有章可循,祖父一生清誉,最怕的就是晚节不保。前日她同许朝宗去探望时,还特地宽慰安抚了许久,说外头那些传言必是英王为夺嫡的事而翻起来的,不必太往心里去,更不值当为这点事生气伤身。

谁知道转过头没两日,就出了这事?

徐淑的指甲几乎掐到木头缝里,好半天才定住心神,强忍着没在侍女跟前露怯落泪。缓缓起身时,她脑海里首先想到的,便是此事的罪魁祸首——魏攸桐。倘若不是她杀个回马枪,在事态平息后骤然发难,徐家哪会被推入千夫所指的境地?祖父更不会因这事而惊怒卧病,乃至被人在闹市当着众目睽睽讥讽嘲骂,呕血而死。

御史怎么就那么巧地在闹市碰见,定是被魏家收买了的!

徐淑死死揪住了手帕,强震镇定,由贴身侍女扶着,缓缓往许朝宗的书房走。

到得那边,但见窗牖紧闭,侍卫肃立。

见她目光微微呆滞地要往里走,侍卫忙行礼道:“殿下正与人议事,还请王妃稍候,容属下通禀。”

“我要见殿下。”徐淑视若无睹,径直往前走。

她是睿王的正妃,拜过宗庙的人,且因徐太师助力良多,哪怕成婚后并无子嗣,在睿王府的地位仍十分贵重。侍卫哪敢真的拦她,又怕许朝宗怪罪,忙稍稍拔高声音,劝道:“王妃稍候,容属下……”

话音未落,吱呀一声,屋门已被推开。

……

门内,许朝宗原本正跟傅煜议事。

熙平帝病情沉重,几乎到了垂危的境地,许朝宗的生母令贵妃在宫里不及昭贵妃得宠有手段,皇后又摆明了两边不偏帮,只守在病榻前照顾皇帝,他身处弱势,自然想寻个强有力的帮手。

譬如傅煜。

先前傅煜在宣州一带平叛,他数封密信递出去,皆无回音。原以为傅家这回只顾着争抢地盘,不打算理会朝堂的事,谁知道就在昨夜,许朝宗忽然收到消息,说傅煜即将抵达京城相助,暗中拜访。

许朝宗喜出望外,今日处理了些琐事后,便特地在府中相候。

果然,晌午时分,傅煜悄无声息地摸到了王府长史那里,而后由长史亲自引着,避过旁人,请到许朝宗的小书房。两人闭门密谈,尚且不知府外的动静,方才徐淑到了门前,许朝宗听她声音有异,便暂时打住。想到门口问清楚时,侍卫却没拦住,被徐淑闯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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