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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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皇后端坐在他身侧,垂眉敛手,眼中垂泪,仿若未闻。

昭贵妃和英王侍立在侧,置若罔闻。

连日的重病昏迷后,谁都看得出皇帝大限将至,不可能再如从前般,赖在皇位上舍不开那点权利。熙平帝显然也是认命了,数日昏迷后,终在晌午醒来时,命人召了几位亲信重臣入宫。

徐太师的事早已经由昭贵妃的嘴传到他耳朵里,昭贵妃向来得宠,又很会吹枕边风,对徐家没说半句好话,还添油加醋地说此事累及皇家名声,招得民怨如沸、议论纷纷。熙平帝本就偏向英王,如今自身难保,也顾不上跟太师的那点交情了,见已至此,便拟旨传位英王。然而终是父子一场,他前阵子时常昏睡,如今自知不久于人世,便强撑着精神,命人去请睿王入宫,父子见最后一面。

昭贵妃母子哪能乐意?

储君的事悬了两年未决,如今虽有了旨意、尘埃落定,但在英王承继大统之前,倘若许朝宗入宫横插一脚,便徒增变数。是以传旨的内监奉命出了蓬莱殿时,便被昭贵妃身旁的宫女拦住,阻断消息。

皇帝重病,这皇位明儿就成了英王的,小内监哪敢违抗,自悄悄地躲了出去。

熙平帝撑着口气,白等了半天,气息渐渐微弱,只是不肯死心,断续念叨。

孙皇后瞧着伤心,纵猜得到昭贵妃的小心机,这会儿情势已分明,哪能戳破,便只对着丈夫垂泪。几位臣子里固然有稍微耿直的,猜出端倪,也无能为力。昭贵妃母子纵对熙平帝有些感情,前阵子守在病榻旁,该流的眼泪也流了,这会儿瞧着遗旨暗自欢喜,只等皇帝咽了最后一口气,便能昭告天下,登基称帝。

殿内沉寂,唯有熙平帝断续微弱的声音,和昭贵妃轻轻的啜泣。

所有人都屏着呼吸,等最后的一刻。

直到殿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沉重慌乱的脚步,踩在积深的雪上,迅速由远及近,而后到得殿前。

“启禀皇后娘娘——”侍卫半跪在殿外,声音响彻殿宇,“睿王闯进来了!”

如平地一声惊雷,炸得熙平帝神志稍稍清醒,更令昭贵妃母子陡然变色。两人对视一眼,顾不得旁的,当即拔步往外走,才到殿门口,便见殿前火把熊熊,许朝宗身后围了三十来人,气势汹汹地赶了进来。

那些人虽是内监打扮,却各个矫健英武,必是乔装改扮,跟着内应混入宫里的武人。

这般阵势无异于闯宫,英王当即厉声喝止。

许朝宗的脚步,也在听见那声厉喝后,微微一顿。

……

带着十数人强闯宫禁,这事搁在从前,许朝宗是想都不敢想的。

凭他身旁那些人的本事,别说肆意闯宫,便是护他周全,也甚为艰难。

但今夜,冒着凛冽寒风、鹅毛大雪,他在傅家护卫的围拢下,硬着头皮一路疾奔而来,竟是毫发无伤——途中撞见的宫廷侍卫皆被傅家人斩杀,迅捷而凶狠,悄无声息,而扮作内监的傅家护卫左右扶着他手臂,步履如飞,以至于他都到了这里,外面还没察觉异样。

许朝宗终究是个文人,疾奔而来,心里咚咚的跳,身上也出了层薄汗。

瞧见傅煜在宫廷肆无忌惮地杀人时,甚至有一瞬的毛骨悚然。

若时移世易,住在宫廷里的换成了他,傅煜若想杀入宫廷,会不会也如今晚般轻而易举?仿佛森严宫禁、严密巡查,在傅煜眼里都不堪一击,这座天底下最威仪的宫殿,早已不是从前的铜墙铁壁、密不透风。

但这念头一闪而过,他满心所想的,是如何应付英王。

到了这地步,哪怕没有眼线禀报,许朝宗也能猜得到,熙平帝最终选择了英王。

想名正言顺地继位,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但若将唾手可得的皇位拱手让人,那更不可能!

他而今做的事是宫变,是强夺皇位,是要关门打狗,杀了他异母同父的兄弟及其亲信,不能有半点犹豫迟疑。这几日许朝宗明面上按兵不动,只如常入宫问安,没在熙平帝跟前做半点功夫,暗地里,却借着傅煜的指点和安排,做了许多筹备——譬如买通宫禁、安排内应、在殿前羽林卫安插棋子,将杜鹤和傅家暗卫扮作不起眼的宫人悄然送入宫中。

许朝宗熟知禁宫情形,却苦无良将,傅煜麾下高手如云,却不知宫禁详细。

两处合力,天衣无缝。

凡此种种,皆为今夜能一击必杀。

怀着这般念头,在看到蓬莱殿外那对母子的身影时,许朝宗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殿前有羽林卫守护,比平常添了两倍兵力,火把映照飘雪,盔甲重刀,严阵以待。

而英王和昭贵妃母子站在侍卫身后,居高临下,有恃无恐。

许朝宗自知理亏,更不敢耽误拖延,不容英王斥责,便拔剑出鞘,高声道:“父皇病重,御体欠安,你母子二人竟挟持威逼父皇,勾结外臣意图谋逆,乱臣贼子,其心可诛!拿下!”说话间,剑锋往前一晃。

他周遭仅三十人而已,在殿前两三百的重甲兵士包围下弱如蝼蚁。

英王瞧着可笑,怒道:“分明是你强闯宫禁,颠倒黑白,诸位将军,还不拿下!”

他一声令下,周遭禁军将领当即应命,刀剑出鞘。

有人挥刀扑向许朝宗,亦有人挥刀转身,砍向同僚。

风雪肆虐,血洒在地上,洇出暗红的痕迹,火把映照殿前的青砖,暗处有人手忙脚乱地跑出去,想叫外围禁军增援,却被早已埋伏的乔装内监以劲弩射倒,半步都没能逃出蓬莱殿。金戈交鸣,傅家暗卫将手心冒汗的许朝宗护在正中,挡住外围禁军侍卫的冲杀——

以少敌多,拼死固守,这样的事他们早已习以为常。

杜鹤和几位头领各自挥剑奔向禁军将领,傅煜则站在暗处,冷眼瞧着这场厮杀。

皇权魏巍,宫阙阊阖,原本至高无上,森严威仪。

如今却只剩昏君当朝、庸碌无为,对着天下动乱无能为力,只在这方寸之地争权夺利、彼此算计。

他瞧了眼躲在护卫中间的许朝宗,继而将目光投向英王。

那位显然是瞧出形势凶险,意图躲入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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