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8节(1 / 2)
杂毛小道殚精竭力一整夜,多少也有些困倦,打着哈欠问怎么回事?
刘永湘摸了摸鼻子,说这一路过来的痕迹有点太明显了,别说是我这种经过特殊训练、并且小有心得的家伙,便是那稍微细心点的人,都知道这路途如何走,但是我在想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能够悄无声息引走焦掌柜的人,岂会这么不仔细,还留下这么多破绽来?
我皱着眉头,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焦掌柜自行前来,也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所以才会如此呢?
刘永湘摇头,说不对,早在水杉林子那边,老焦就已经被人制住了。我现在担心的事情在于,这些痕迹其实就是一个局,我们这次跟踪而来,根本就是要被他牵着鼻子走,他想叫我们去哪儿,我们就只有去哪儿——要倘若真的如此,只怕我们此行就凶险了。
刘永湘说得我们浇头一凉,将这整件事情从头到尾仔细一思量,果真有点儿这种意思,杂毛小道这时也抬起头来,问那坐阁道人,说你刚才口中喃喃自语,念叨着龙虎山,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永湘从怀中掏出一截红线,摊开来给我们看,语气低沉地说道:“刚才在发现老焦被制的现场,我找到了这个东西。这玩意是一节剑穗,这种打结的手法和红线的材质,应该是龙虎山独门所有,一开始我便有些认定了,这一次有可能是龙虎山下的手,不过越往这边走,越感觉不对,总感觉被人牵住了鼻子。
我们点头,真相只有一个,但是往往最容易得到的,或许根本就是别人刻意设置好的,目的只怕也是想让我们与龙虎山火拼,他好坐收渔翁之利。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呢,是这岛上残余的鱼头帮成员,还是……匆匆告别的崂山派?
思绪被这么一番引导,我们便开始疑神疑鬼起来,无数种可能浮现,但是却无法验证,正在我们进退难定的时候,对面的芦苇荡突然出现了一列人影,瞧见这动静,一声警告,所有人都紧张起来,朝着附近的芦苇丛中躲去。
对面的人似乎也发现了我们,匆匆跑上前来,跑动中,似乎还有兵刃反光的锋寒。
这伙人气势十足,并不像我们一般藏起,而是以最快的速度疾冲而来,一时间脚步济济,芦苇杆子纷纷折断,最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穿着玄黄道袍的邋遢老道士,青色绑腿,黑色布鞋,手中一把檀木龙拐,一副得道真人的打扮。
这仅仅只是一道影子,他骤然一现身,足尖尚未落地,口中便是一声暴喝:“何方鼠辈,想要在这里埋伏我们,简直是痴心妄想,出来!”
他手中那檀木龙拐微微一震,上面陡然有黄光闪耀,朝着我们这边一甩,呼的一下,凭空便生出一道滚滚龙卷风,朝着我们藏身之处吹来,将那芦苇荡吹得一片散乱,将大伙儿的身形给全数暴露。瞧见我们这些人狼狈地从芦苇丛中爬出来,这老道士哈哈大笑,喝骂道:“哼,就你们这些成色,也好意思来跟我们龙虎山面前捣乱,简直就是不要自家的小命了!我……咦,是你们?”
这个老道士,却正是龙虎山诸多高手中名列第二位的望月真人,此番带队追来,却不料从这草丛中跃出来的这些人里面,竟然还有我和杂毛小道在旁,不由得将那罕有的一字眉皱起,声音越发地低沉了:“我刚才还在猜测,究竟是哪方高人,竟然敢捋我龙虎山的胡须,从我们眼皮子底下劫人,不过既然是你们两个,我倒是不惊讶了。陆左、萧克明,念在陶掌门的面子上,只要你们能将人给我完好无损地交回来,我就不杀你们两个了……”
望月真人的话语说得颇有大家气度,然而我们却有些愣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见面,就找我们拿人呢?
那些龙虎山的道士疾奔而至,将望月真人众星捧月地簇拥着,数一数,总共有七个,除了矮胖子罗鼎全之外,我倒一个也不认识,想来龙虎山到底还是汇合在一起来了。瞧见我们并无反应,罗鼎全一步上前,厉声大喝道:“你们还不快把我罗师弟给叫出来,当真是以为我龙虎山好欺负不成?”
望月真人身旁这七名道士,个个精神抖擞,劲气充足,都是高明之辈,这般环伺在旁,颇有些威势。
我们不言,旁边的刘永湘倒是开了口:“诸位道兄,在下慈元阁坐阁道人刘永湘,我们前来此处,也是因为本阁有一位掌柜的离奇失踪,一路追寻而来。你们看一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无非就是你们本待在此埋伏我们,现在瞧见我们望月师叔在,便怯了场而已。不用说这么多,我师叔也说了,交出罗师弟,便饶了你们的性命,要不然……”
望月真人旁边有一个满脸傲气的青年道人,一身光华洋溢,却是个数一数二的高手,不过说出来的话语却十分刻薄,我见他抢着话儿说,而望月真人却没有意见,想来此人的身份地位应该不低,我们心平气和,然而慈元阁少东家却气得不行,倔强地说道:“你以为我们会怕你么?你知道我旁边这位萧道长是谁呢?李道子你知道不知道?论起符来,天下间,谁能比得过他?”
方志龙也只是气上心头,然而望月真人听进耳中,却是那么刺耳,当下也是盯着杂毛小道,嘴角一抹微笑浮出,轻声说道:“比比?”
杂毛小道沉默了三秒钟,点了点头:“好,比比!”
第四十八章 一招轰杀
修行门内,江湖中人,倘若遇到了纷争纠葛,说一千道一万,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话,那便是拳头之下出真理。杂毛小道这人可以有无数的废话,然而有时候却拙于言语,或者说他感觉自己与望月真人之间,话不投机,应该也没有太多话来聊。
百年前的这个时候,清末民初,时局混乱,群雄辈出,各界大拿纷呈而至,可以说是继南宋以来最多英雄大拿的一个时代,道门旁门中的高手层出不穷,然而能够称得上是振聋发聩,算得上一代传奇者,则有三人,一人善符,一人善阵,一人善蛊,茅山符王李道子之名,天下皆知。
他那登峰造极的制符技艺,是许多同行人所望尘莫及、永远不可攀登的高峰,也是无数心高气傲的制符者,心中那永远的痛。
那是一个最美好的时代,因为李道子。
那是一个最黑暗的时代,因为李道子。
十三年前,李道子在茅山后院羽化,代表着李道子时代的结束,从此再也没有一人,能够如他一般,坐上符王的位置,披靡天下。但是李道子故后,一直被压得死死的望月真人坐镇龙虎山中,开堂授业,广收群徒,结交权贵,无论在朝在野都有着极高的声望,近年来也隐隐有第一制符师之名。
然而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火车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遛一遛,这道理谁都懂。
按理说,望月真人是前辈,年纪一大把,而杂毛小道是晚辈,前辈向晚辈挑战,这事情一般是不会发生的,因为他既然没有敢在李道子生前去逞能,那来欺负杂毛小道这小辈,说起来也算不得什么本事,但是他偏偏拉下了这脸儿来,杂毛小道却不得不应战。
不为别的,而只因为他,可以说便是那李道子的衣钵传人。
符王这个名头,自从诞生、并被李道子被称呼过来的日子起,便有且只能是茅山的,旁人夺走了,便是他茅山的耻辱,是李道子的耻辱。这,便是杂毛小道毫不犹豫点头答应的意义。
两人对视,然后彼此越众而出,各自站定之后,望月真人拄着手中的龙头拐,看着面前这个面目削瘦的牛鼻子小道,长长叹息了一口气:“我与李道兄守望互助五十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与他的衣钵传人,有着今天这一场比较,世事难料,造化弄人啊。萧克明,道场比斗,险恶万分,稍不注意便会尸骨无存,你可想好了,要是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杂毛小道低眉垂目,整个人仿佛一棵树、一缕草、一块石头一般,在瞬间便融入了这天人之境中,契合无碍,然后缓缓地说道:“一头猛虎从草原离开,几只土狗对着它的背影狂吠,这也是人之常情。望月真人,既然说比,那么你便说说,比个什么?无论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还是鞭锏锤抓、镋棍槊棒,十八般武艺你只管挑出来,道爷专治各种不服,陪着你便是了。”
望月真人暗藏机锋,然而杂毛小道却是血淋淋地直接扇耳光,一点儿情面都没有留,直接痛斥面前这个邋遢老道,是只土狗。
饶是这老道一甲子的涵养,也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满面通红,指着杂毛小道说道:“好你个萧克明,本来我看你是小辈,想要饶过你,没想到你这牙尖嘴利,好脏的嘴儿。也好,有什么本事,你就通通使出来吧,老道我就替陶晋鸿和李道子,教育教育你这小辈!”
两人言谈喝骂间,便已然谈定了这场比试的规则和范围,那便是昏素不忌,各安天命,生死勿论。
如此说来,这可算是最惨烈的拼斗了,一般修行者若是没有那血海深仇,是不会这般做的——毕竟修行不易,道路漫长,少有人为了贪图一快而丢失了性命。
按说划下道来,自然就应该交锋,手底下见真章了,然而杂毛小道这一番挑衅之言说出了口之后,便如同一尊石佛雕像,凝立场中,不悲不喜,仿佛隐然飘忽于物外,根本就不理会望月真人的言辞,而望月真人辈分极高,自然没有抢先出手的道理,于是两个人僵立当场,互不理会,蔚为奇特。
这望月真人摆了半天架子,却瞧见面前这小辈的眼皮居然半开半阖,仿佛沉睡过去一般,不由得怒意勃发,老脸都憋得通红。
他旁边的罗鼎全瞧见这幅模样,知道自家师叔的处境有些尴尬,于是出言挑衅道:“姓萧的小子,你要战便战,装什么迷糊,难道是想等我师叔出了手之后,装作不支,也好有了面子?”
此人言语险恶,杂毛小道却浑然不觉,我在旁边瞧见龙虎山一干人等气势汹汹,心生不平,于是冷声哼道:“这比斗的时候,还有斗嘴这么一说?要上便上,又不是亲嘴儿,还看谁的嘴皮子利索不成?”
望月真人眉头一皱,朝着我严厉地望了一眼,寒声说道:“好、好、好,现在的后生都这么生猛,倒真的是我们老家伙没有做好管教了,且让老道我刹一刹你们的威风,好让你们晓得,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话儿既然已经说出了口,望月真人便也顾不得脸面,将手中的檀木拐杖往旁边一放,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坚硬的符纸片儿来,食指和中指夹着,轻轻一抖,然后口中高声喝念道:“功德金色光微微开,幽暗华池流真香,莲盖随云浮千灵重,元和常居十二楼!”
咒文一出,那硬画片儿一般的符菉便无火自燃起来,接着周遭的空气都仿佛被泼了火油,瞬间化作了十二道火线,东南西北,上下左右,勾勒成线,将自己和杂毛小道给囊括到了一个独立的空间中来,边界有隐隐的火苗陡现即消,看着微末,然而上面凝聚的热意,可比昨夜崂山长老白格勒弄出来的那片火墙,还要炙热无数。
我旁边的慈元阁坐阁道人刘永湘失声叫道:“画地为牢!天啊,这不是失传已久的‘破酆都离寒庭咒符’么,没想到竟然被他给拿来压箱底了。”
刘永湘眼光极为厉害,一眼便瞧出了其中的厉害,见我诧异,便朗声解释道:“此符据说是赐福镇宅圣君钟馗所制,初因那鬼灵飘逸,难以捉摸,便将其束缚在某境地,不得挣脱,后来被演绎加强,那边界之线也成了烈阳之火,一旦碰触便烈火焚烧,凶厉之极!此符咒的绘制方法早已失传,真人不愧是天下间顶尖的符师!”
刘永湘唯恐杂毛小道吃亏,明面上是与我解释,暗里的意思则是提醒杂毛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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