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奴 第25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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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回来了,知暖拢了拢身上厚厚的冬衣,让她赶紧进来,把门关上,自己则躺倒床上摸出一把西瓜子边嗑边道:“小孩子玩闹呗。狼奴有没有打翻糖盒子我不知道,我就看见他穿了七公主的旧衣裳。哎,果然是从穷人家出来的,住么,现在也是住在最偏僻的地方,上上下下一点规矩都没有。”

疏萤放下灯,开始收拾自己睡的铺盖,闻言动作微顿:“他穿了殿下的衣裳?”

“是嘛,你说说,见过这种事没有?”知暖连声啧啧,“这不就相当于给黄豆穿三殿下的旧衣裳?三殿下那般喜欢黄豆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哎你说,要这事儿被捅出去了,他们不得遭殃?”

“行啦,你磕一天瓜子嘴皮子不痛吗?”疏萤收拾好自己的铺盖,埋怨了她一句,接着提桶出门打水洗漱去了。

知暖撇撇嘴,觉得没意思,放下那半捧瓜子,端茶解渴,喝完就吹灭灯窝回床上直接睡了,也没给她留点光。

疏萤一路走到东殿厨房,看到有光从左耳房的门帘缝里透出来,便站定了脚步,隐约听到小福子的说话声。过了一会儿,她觉得风有些冷,进厨房舀完水就回去了。

小福子拿着药罐子站在床边哄狼奴把衣服脱下来,狼奴却怎么都不肯。一着急,小福子就想直接上手给他扯下来,狼奴却立时呲起牙,作势要咬他,五指还一下捏住他伸过来的手腕,疼得他叫都叫不出来了。

看到小福子眼里都闪有泪花了,狼奴想起自己里面那套衣服上有他身上的气息,手渐渐松了。殿下对他也很亲近,如果自己伤了他,殿下定会生气。

狼奴松了手,趁小福子哎呦着揉手腕的时候,拉着被子把自己和小木偶紧紧裹住,对着窗外的月亮一动不动地躺着。

他小心翼翼地嗅了嗅自己的袖口,对小福子左求右饶的话充耳不闻。

狼奴觉得冷。

他一遍遍回忆殿下对自己说过的话、对自己做过的事,还有年嬷嬷叉着腰说的那些。是从哪里开始有问题的?

是因为他对殿下没用处,所以殿下不喜欢他吗?可如果不喜欢,殿下为什么要摸他的肚子……如果喜欢,又为什么不许他与她在同一处睡觉呢?

奴,是因为奴奴是奴吗?

这几天,狼奴能模糊地感知到,在重华宫里殿下与美人是地位最高的人,像狼族中的狼王一样,其他人都要听她们的话。

可为什么红裳可以与殿下睡在同一个窝里,他却不可以……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他没有用吧。

红裳会给殿下倒水,给殿下穿衣服,给殿下洗脸……这些他还都不会。

那是不是只要他全都学会了,殿下也会同意他跟自己同窝睡呢?

狼奴的眼睛又亮了。

他都能学会的!明天就能!

想通这一点,狼奴心里重新燃起希望,把这绷得身子有点儿难受的袖子往外抽出一小节,用脸轻轻蹭了蹭,然后小心地枕在脸下。

他身体蜷缩得更厉害了,用小木偶抵着下巴,尽量把自己与小木偶完全包括进这能让他感到安心些的气息里。

他闭上眼,心里想,熬过这一夜就好了。

小福子看狼奴这样,没了办法,把药膏放回床头,提上灯笼缩着脖子去门房睡了。

好心给他换药都不肯,狼奴真不知好歹。

小福子心里埋怨着,但临出门的时候,还是把门与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不让风透进去。

翠云馆内,听隔壁没了动静后,年嬷嬷把红裳与楚言枝都拉到内堂,只留一盏灯点着,一边看红裳洗巾子给楚言枝擦脸,一边小声叮嘱道:“殿下切莫再对狼奴太亲近了!红裳啊,以后也绝不能再让狼奴随便进翠云馆了。”

红裳自从听年嬷嬷说了刚才这儿发生的事,眉头就没松开过。狼奴确实太不像话。怎么能说出要和殿下一起睡的话来?

别说殿下是大周的公主,就算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也断没有与男孩子同席而眠的道理。哪怕是待在一起玩,也要有大人在旁看着。

这话若被有心人听了去,整个重华宫都没好果子吃。

楚言枝擦了手脸,坐在床上,一边看红裳给自己脱袜洗脚,一边抽抽噎噎地摇头:“……他真不懂事。”

年嬷嬷觉得心酸又好笑。小殿下自己才多大点?就知道什么叫懂事,什么叫不懂事了。

见楚言枝气得直哭,年嬷嬷知道她心里对这些男女大防的规矩已经有点忌讳了,稍稍松了口气,坐到她旁边,帮她把佛串摘下,理她细软的碎发,轻拍着她的背哄道:“狼奴也不是故意的,回头嬷嬷再好好教狼奴说话。他才刚有个人样,事事都要人教呢。”

年嬷嬷帮她把佛珠放到小妆奁里,拿梳子回来给她一下一下慢慢梳头。

楚言枝的情绪从年嬷嬷这一下一下轻柔的梳弄里缓过来了。等红裳帮她洗净擦干了脚,她窝到床上躺下,感觉到四肢暖意渐起,闷不吭声想狼奴走时的样子。

年嬷嬷便亲自给她灌了汤婆子,套好棉套子给她塞进被子里,然后坐在床头讲些燕子回巢的故事,转移她的注意力。过了一会儿,楚言枝困意上浮,眼皮子都开始打架了。年嬷嬷这才住了声,轻脚出去了。

红裳送走年嬷嬷,回来给楚言枝掖好被子,松了床帐。等听到她的呼吸声愈发平缓,红裳轻轻叹息一声,吹灭灯到外间去睡。

躺下来后,红裳开始为这事发愁。狼奴虽是殿下的小奴隶,但毕竟男女有别,再大些怎么办呢?

难不成把他送到净身房里?倒不失为一个办法……但也太可怜了些。

听小福子说,他当初就差点死在了净身房。要不是遇上他那位愿意耐着性子一口一口给他喂粥喝的干爹,以他这身板,哪里挺得过去。

这事还是让姚美人和年嬷嬷想办法吧。红裳屏退思绪,也沉沉睡去。

年嬷嬷从翠云馆出来的时候,抬头望了望天。那钩下弦月已经渐往中天移去了,照得地上似覆了一片白霜。

年嬷嬷揉捏了下鼻梁,拢拢袖子盯着提灯底下,扶着墙慢慢往东殿的方向走。

她的眼睛在夜里愈发难以失物了,走到廊前的时候,她差点被台阶绊倒。她揉揉膝盖,不耐地用苏州话骂了句:“这瞎翘石头!”

左耳房内,狼奴的耳朵警觉地动了动,睁开乌亮的眼望向被风微微吹动的门帘。

作为北地最会狩猎的小狼,狼奴有一双在夜间亦能视物的眼睛,任何一点陌生的动静都能使他惊醒。

他把小木偶抱得更紧了,屏住呼吸等待着,直到门帘一掀,属于年嬷嬷的气息一发涌进来,他浑身肌肉才在这一刻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些。

狼奴仍睁着眼睛,看那提着灯却还两手胡乱摸索的妇人走进来,眯着眼睛费劲地点亮一盏灯,端着放到床头,慢慢坐到另一边的床沿上。

她似乎没发现他还醒着,嘴里低低嘟哝道:“狼奴啊,今天摔了多少回?疼不疼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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