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2 / 2)
港籍明星在内地以非正常方式死亡,绝对是狂风骤雨之势席卷娱乐圈的大事,可以预见未来一个月都是争夺键盘侠眼球的头条,藏着掖着是盖不住的。
市局官微最终也撑不住了,正式确认这条消息,尽管官方辞令中为当事人打了个欲盖弥彰的马赛克:【位于本市临湾新区xx大酒店在今日下午发生命案,一名二十五岁中国籍男子死于酒店房间,现场较为血腥,死因尚不明朗……此案正在警方紧密侦破之中,请市民勿信勿传网络谣言,请勿转发敏感图片……】
网上沸腾,哭崩了的迷妹不明真相的路人与嗑着瓜子纯看热闹的群众以及不怀好意趁机抹黑的水军,各方势力纵横捭阖,一股脑震荡着社交平台的承载能力。从白至黑五颜六色什么样儿评论都有,那架势像要逼着死人开口说话,快说,你到底怎么死得,还死得这般丢脸难看?
如此热烈的关注度超越了各条国内国际大事和社会新闻。这样的热情,假若搁在一件全民繁荣皆大欢喜的事件上或可锦上添花,然而搁在这事上,却是抢着头条一遍又一遍撕开那令人心痛和刺目的悲剧惨事。
手机响了,严小刀瞧了一眼,这次没犹豫迅速接起:“干爹。”
“小刀,我都知道了,事闹大了新闻铺天盖地,你一人兜不住了。”戚宝山往日轻柔慢缓的话音显得发哑,听着竟然也像一宿没睡好觉,隔着电波都能闻出一缕窜鼻子的焦糊味。这次戚爷烧焦的不是他家灶台上哪一只煎锅,烧焦的是心吧?
“干爹我……”严小刀是没料到戚爷关注这种娱乐圈八卦。戚宝山对那群鲜肉明星是从来没兴趣的,没包养过年轻男人,平时都不接触,一贯看不上那些莺莺燕燕。
“我也不是埋怨你罩不住,早也料到了。”戚宝山话音低哑阴鸷,手中两枚核桃几乎捏碎,“我再不回去收拾了那小子,等着被他把人全灭吗?!”
严小刀喉结抖动,身形在床侧塑成了一尊石像,不必再问都听出戚爷口中的“他”应当指的谁,但他觉着就不可能。
“游家那一家老小这会儿还活着呢?”戚宝山突然问道。
严小刀那时没明白这话所指:“没听说游家出什么事?”
“呵呵。”戚宝山一听游家那一池子大鱼小鱼还没有被失火的城门所殃及,反而略微失望,“他们家就快了,等着看吧。”
严小刀:“……”
戚宝山:“我后天回来,你也不用张罗接我。小刀,照顾好你自个,你千万不要出事。”
……
严小刀撂下电话,一分钟都不再耽误,将蓝色表盒小心翼翼裹上几层包装塞进西装口袋,离家出门。他临走没忘了悄悄叮嘱全院兄弟,看住人,不能让凌先生迈出主卧室起居间一步,不能接触联络工具……
外面雨势已是瓢泼,北方大城市不堪一击的下水道系统在拥有洪荒之力的雨水中左支右绌,此消彼长,通了路东头就堵住路西头,水势已蔓延式的涨上人的心间……
严小刀去的是市中心百货大楼隔壁,当地历史最久、名头最响一家老字号钟表店。
从民国时代传下衣钵的百年老店,现在终归是没落了,只能靠着英租界旅游景点式的门面装潢吸引一些来此怀旧的老主顾和小年轻,平时根本没什么人来这种地方买表修表。严小刀是半道上将已在下班路上的钟表店老板截住,在雨中强架着这人回店。
店老板是一位五旬半秃头的平常脸汉子,擅长察言观色,一见这块价值不菲的瑞士名表再看严总冒雨前来浑身西装半湿再兼一脸煞气的来势,不敢迁延,赶忙将店内灯火重新点起,坐到台灯下细细察看。
“这……先生,看不出什么问题啊?您这表到底有什么问题?”店老板试探问他。
严小刀皱眉:“我就是看不出到底有什么问题,但一定有问题!比如,这块表有机关或者密码吗?里面藏东西了?能打开吗?表壳里面有没可能藏电脑芯片?”
店老板没敢吱声,低头继续端详,已开始默默脑补出一大串宫斗宅斗或商战谍战的情节戏份。
这店老板估摸技术能力有限,胆子也小,推脱看不出。
严小刀直视着人,口吻突然变冷:“看不出来你敢在这市中心开店?”
“……”店老板开始抖了,觉着眼前这人可能要撸袖子砸他的店,“这,先生,我本人确实水平资质有限,我要是给您这块表打开了,挺贵的东西我怕装回去就走不准嘛……我们店里原来有一位修表老师傅,岁数大了前两年退休了,他老人家水平高,我是他小徒弟,我……”
严小刀:“你师傅人呢?”
店主:“呃,在家呢嘛,不来上班了。”
严小刀:“电话住址门牌号给我,就现在。”
店主:“这……”
……
严小刀当晚简直像上门打劫来的,站在老城区腹地某栋旧式居民楼一户家中,在书房门口扶门框而立,就跟门神把门似的,不准外人进,也不准里边人出。鹤发暮年的老师傅从他手中接过了贵气的蓝盒子。老师傅灯下沉心而坐,慢慢悠悠地也不理那尊门神,老得看起来脊背都要抖了,双手却没抖。
这书房里像是有破烂收藏癖的那种老人的仓库,书柜和书桌上堆积叠落各种老式钟表、手表和修表工具。花镜架在微塌的鼻梁上,老师傅用细致的工具打开了手表,拆出许多细小机械装置和螺丝。
严小刀尽管办事比较雷厉风行,也没有太过失礼,声音很轻,生怕惊飞了那一桌零七八碎。
老师傅最终从花镜镜片上方的空隙间抬起视线,微微摇头:“客人,没有,就是一块表。”
严小刀眉头紧锁,失望和无助溢于言表。没有?是自己想错方向了?
他无声地走到桌前,单腿跪下去下巴抵在桌沿上端详那一堆已拆成最细的零件。老师傅极善解人意地说:“是您很重要的东西吧?放心,我再给您原样装回去,仍然让它走得很准。”
严小刀垂眼:“是一块遗物。”
老师傅瞧着这一位年轻俊朗的后生对这所谓“遗物”如此上心,自然又展开了一番充满浪漫主义迷思的脑补,八成已经补出了一本四十万字的民国风情言情小说,只是这番脑补跟严小刀的纠结就完全不一回事了。
老师傅还不放心他,又对他深深一点头:“客人,你要相信我手艺,表里真的什么机关都没有,特殊字符和码子也没的,真就是一块瑞士表啊。”
严小刀颔首鞠躬致谢:“老人家,今天实在打扰了,多谢您。”
然而以他一贯的谨慎和义气,弄不明白这件事他当真是牵肠挂肺,夙夜都难安,平白摧磨着他的一番肺腑却无以回报对方在命运关口如此的信赖重托。
……
再说咱们梁大少爷被请去警局喝茶聊天,其实也没有怎么样。本地官府也知晓他是燕都首富梁通的儿子,请他喝茶是真的有烟有咖啡也有好茶,还有垫肚充饥的点心。警官们也看出这娇贵的少爷就一样子货,描金的大马桶绣花的大枕头,生怕梁有晖在屋里因为心理脆弱或者低血糖再晕过去,平白给警局添个大麻烦。
梁有晖都不用衙役们对他运用审讯手段攻心战术的,将他从哪里认识的麦允良都见过几次面有无感情和利益纠葛三下五除二能招的全招了。他有春季花粉过敏这种在国外生活患上的富贵少爷病,身上这痒那痒,不停地用纸巾擤鼻子,然而归根结底是一句话:“我连麦仔前些天在临湾的演唱会都没有去,上一次见他还是在船上,后来就没有见过面啊。”
跟他问话的就是之前去严总家请他的市局刑警队队长,穿着警服正装的一名阳刚汉子,姓薛名谦。
薛队长淡不唧儿的一张冷面孔,典型的“条子扑克脸”,但冷又冷得每回都能给嫌疑人留出两分主动示好交代的余地,嘴唇动了动:“那么久都没见了,麦先生怎么会进你的酒店房间?”
梁有晖忽闪着一双大眼,坦率得都有点可怜:“我就前两天刚开的一个房间,想在临湾做生意长期住的,我自个行李还没搬进来,房间还空荡荡的,再回来屋里就血漫金山啦,我招谁惹谁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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