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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小刀心里感激干爹竟然将严氏的事情搁在心里,悄悄去调查了。

得来的信息让他迷惑,梁通的人马暗中使坏拆他家房子干什么?这就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真是梁董事长手底下人办事不灵光,弄错门牌号码拆错了?简直荒唐。

……

……

也是这一夜,薛队长盘腿坐在长沙发上,抱着电脑,彻夜沉浸在资料数据视频分析的工作状态。

普通寻常人读到的惊心动魄热血沸腾的破案实录、新闻纪实,背后就是由这样庞大繁杂的资料、数据、技术分析堆积起来的。这些过程艰难而枯燥,就好像驾着汪洋中的一叶小舟,不断地前进再倒退,重复和试错,还要提防着头顶上的黑风冷雨,或者海面上偶尔溅起的带血的浪花。如果有一丝一毫的畏惧退缩,这份工作早就无以为继了。

自家那个不设防的单身公寓是没法再住,薛谦原本搬了铺盖卷,打算在办公室打地铺,加班常态彻底变成24小时常驻,这案子不破他就不回家。

鲍局长看不下去,直接下了命令:“你搬到我家去,老子还就不信邪,我信奉邪不压正。那些人敢不敢直接闯到市委机关大院里、闯到老子家里来威胁你,或者威胁我?”

薛队长也调查过他接到威胁当日附近街道的监控。街上社会车辆繁杂,全部充当了光谱中的干扰因子,有价值的线索被茫茫人海淹没了。钱箱中那笔贿款是号码相连的新票,薛谦把钞票来源的那家分行都找到了,然而线索还是在最后一刻断在风中,不知取款人是谁。

夜深人静,薛队长临时安营扎寨的客厅没有熄灯,鲍局长的书房也没熄灯。

薛谦从洗手间转了一圈,水箱的冲水声在夜半如同一道轰鸣穿墙而过,一定会吵到人。

他轻手轻脚打开书房门,鲍局长却在他开门瞬间盖住手中的相框,含蓄地将相框塞入书桌右手边抽屉。

鲍局长面色岿然不动,深藏不露的老狐狸不乐意把压抑几年的情绪轻易示人。

薛谦都见过那个相框,那是前些年鲍正威在公安大学做客座教授的时候,在校园里拍的一张照片。这老家伙得意洋洋地,一左一右搂了他两个最器重的门徒,左手搂的是陆昊诚,右手搂的是薛谦。两个年轻的男人都是高大俊朗,眉宇间都凝聚着对待信仰的无比坚定忠诚,脸上飞扬着豪情壮志意气风发。

薛谦靠在门框上,硬朗的身板轻松地抖出三道弯,在他的直属领导兼恩师面前,也不吝抖出一身放浪不羁的气场:“局座,又惦记我师兄了?抱歉啊,我代替不了他,我没师兄脾气那么好,那么乖,讨您喜欢。”

“没有。”鲍正威背过身打开窗户,抽起一根烟淡淡地否认。情感冲动可不该属于他这样的年纪、身份和城府。

薛谦说:“局座,我知道师兄是您最欣赏的徒弟。如果他没有牺牲,也轮不到我做这个队长。”

“什么话?你平时就给我少扯两句!”鲍正威眉头一皱打断他,“你们俩都是我最得意的徒弟,哪个我都爱才。”

“是是是!”薛谦笑得坦荡,尤其不避讳谈及自己一身的臭毛病,“师傅,不是因为您不偏爱我,是我自己的原因。咳!这个性取向问题,实在让上级那群迂腐的老头子老太太们忒膈应了,肯定没法提拔我,这事太难为您了。”

鲍正威用一根手指点着薛谦,很想找个胶带封住这小子的嘴。

薛谦在被局座封嘴踹出房门的时候,挺直了腰,恢复正常的脸色。这张脸也是被阳光经年累月灼出来的,每一道金属色的线条都透着坚毅和百折不挠:“局座,您放心吧,这件案子我从来没有放下过,我会把幕后主谋真凶抓出来,师兄的每一滴血都不会白流!”

鲍正威面色微变:“那件旧案你先别管,我全权处理了,你就专注你手头的案子。”

已经出事了一个,鲍正威绝不允许自己最看重的弟子再有丝毫闪失。

一份威胁信和一箱用来收买灵魂的现金沉甸甸压上他,背后之人的残酷决绝与志在必得让他警觉和愤怒。当初陆昊诚的遇害,现今麦允良的意外暴亡,游景廉的非正常死亡,戚宝山的涉案,凌煌的某些恶名,这个叫凌河的年轻人横空出世心怀目的而来……这一连串事件背后另有不可触及的深渊,他们或许距离标靶圆心已越来越近。

燕津一带关于某个富豪圈子的传闻由来已久,就连薛队长恐怕都不知情,那些藏在常人不可及的阴暗面的光怪陆离。在薛谦眼里,凌煌卷宗上某些令人不齿的字眼就是一桩刑事个案,但鲍正威一眼就从档案材料字里行间,读出被毒液浸泡过的纸张脉络。

一位多年前就曾到过燕都、拥有漂亮混血养子的富商凌煌,与圈内流传多年关于“献宝”的秘闻,难道没有关联?

如果这一切只是巧合,凌河这个男孩子因何而来?

凌河为什么对所有一连串案子都了如指掌并且锲而不舍?

为什么每一次案发,他们总能发现凌河这个漂亮的年轻人的影子,每次都在警方办案视野里不请自来而且挥之不去,赶都赶不走……

一旦线索连成一片,许多事情是薛谦一个刑警队长都罩不住的。鲍正威不愿让自己器重的徒弟再次涉险,再放任眼前这冲动气盛的年轻人不顾一切地踏入同一个可以吞噬活人的泥潭,他宁愿用自己这身警服和几十年的乌纱帽扛起这件大案。

“手头案子啊?”薛谦干脆利落地向师傅汇报,“那案子已经清楚了,主犯就仨人,游景廉已死,戚宝山在我们严密监控之中,他也一定清楚我们在监视他。我再给他三天时间,等他上门跟我自首。三天之后他还不来,拘留文件我都准备好了,我亲自登门实施抓捕!

“当年涉案的凌氏集团那名司机,我们也锁定了目标,全部在监控之中。据专案组调查结果,这人当初是被迫无奈,受雇于张庭强被逼着参与作案。他跟高利贷匪首张庭强之间的社会关系,就在于他当时受家人拖累,欠了一大笔利滚利永远都还不清的钱!这个人也很有意思,他从一开始就和劫匪团伙不是一条心……总而言之,我们现在就是在找那个张庭强。”

……

作者有话要说:斌总==郭兆斌--gt梁通

第九十二章 救人水火

严小刀第二天起个大早赶个晚集, 特意陪他干爹吃完热包子豆腐脑才离家上班。

他出门开车, 车屁股后面喷出一股尾气,让不远处监控他的不明身份人士兜头盖脸吃了一顿由碳氢化合物、二氧化硫组成的pm2.5早餐。

他汇入快速路行至途中, 就接到手下兄弟线报。电话里宽子沉着一副糙嗓, 十万火急:“大哥, 咱们镇上又出事了!昨儿夜里拆迁队那帮贼寇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趁着月黑风高暗下黑手打劫, 把余叔叔——就是您家隔壁二十多年的老邻居——把他们家给拆了。可能下手太狠, 余仲海当时急眼了,结果拿刀把两个拆他家的给捅了!来了很多人把余仲海抓走, 听说是捅出人命……现在村口大概集结了几千人, 双方对峙, 可能要出大事儿了。”

宽子在心急火燎状态下还能三言两语把事说清楚,比杨喜峰那小子的归纳总结能力不差。

“人已经给抓了?这么迅速?”

“集结几千人?……这是要打架么?”

严小刀并道驶下辅路,紧急一个调头,公司不用去了, 临时改道飞车驶往回马镇。

这年头谁还没见识过拆迁纠纷, 见多麻木了。据说暴拆队深更半夜把余仲海老两口从房子里拖出去打伤了, 随即毫不留情地推倒了余家院墙和房子。余仲海坚守数日眼看城破家残,长期积累的怨气吞噬了最后一丝冷静,大半辈子老实巴交只求安稳度日的农民忍无可忍夺刀捅伤了人。血水像预料之中那样溅地三尺,在村口历经沧桑的一株大槐树上留下斑驳的红迹……

严小刀实在庆幸他办事果断雷厉风行,先一步就让严氏搬离村子,没有拖拖拉拉迟疑不决。

这件事自始至终令人费解。虽然说, 这块地皮最近因为看不见的手在这里画了个圆,如同狸猫变太子一般身价暴涨,乡村铲平之后高楼拔地而起,五万一平不是梦,一块滴油的大肥肉,但是,这次好像有人专门盯上这块地方、这个村子,一只粗暴的大手强行扭转乾坤,一定要捅翻这个蚂蜂窝、溅出这泡子血,一次不成还再来第二次,终于点燃一场大火。

这两年毕竟是新时代的新政府走马上任,自从八项规定和“为人民服务走群众路线”等等各种行政文件抛下来,基层头戴乌纱身领皇粮的父母官们,个个小心谨慎前倨后恭夹着尾巴做人,最怕惹出干群是非,生怕得罪了如火如荼的社会舆论与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怎么有人敢于千方百计点这场火呢?

如果严总现在有时间上网刷屏,网络平台都炸窝了。这是燕津地脉方圆百十公里之内,距离皇城与权力的中心已经很近,但凡风吹草动就是厝火燎原之势,“强拆”“打人”“拘捕”“暴动”这样字眼,是足以让底层群体人人自危并且点燃公众情绪爆燃点的舆论炸弹……

这事做得就有违常理,不像为钱,而为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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