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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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入虎穴搞谍报工作,是真顾不上给干爹请安,第一回 看到来电显示故意没接,第二次他正在跟郭兆斌打架,直接漏看电话显示。

坐在车里,他才有工夫打一个汇报电话,脑子里却全是血泊中的陆昊诚以及脑浆迸射的郭兆斌。

“干爹,我今天回来晚些,您还好?”严小刀嗓音沙哑。

“还活着没死。”戚爷似乎更哑。

“您没事?”严小刀问。

“好得很,你去哪了不回我这吃饭?”戚宝山可能确实在等儿子回家吃一顿晚饭,或许是最后一顿晚饭了,却没等来人,能不失望?戚宝山又突然警醒:“你那边什么动静?警车警笛?你现在在哪!”

“我在燕城,很快就回来。”严小刀试图搪塞。

“去燕城干什么?我让你不要搀和,你赶快回来!”戚宝山愠怒,已经猜到什么,担忧焦虑却又抓不到。他心里也很清楚,这个干儿子早就完全不在他的掌控,严小刀现在就是别人掌中的人了!他已经失去小刀了。

严小刀也同样难过和隐隐地感到失望,薛队长就要上门抓捕了。

黑暗的夜色,街道的尽头,好几支神秘车队暗中往临湾方向飞驰,一场与事实真相较量的战役争分夺秒,在夜空中拉响尖锐的警报。

……

……

黑夜过去,就在这个凌晨。

南郊县委大院,谈绍安副局长一大早就从家里出来,穿戴朴素一如平常,走出楼门不忘跟他的邻居处长夫妇客客气气地打招呼。

大院的空场上有一只录音机,放着舒缓的民乐,一群上了年纪的大妈大爷做着整齐划一的慢动作,正在打太极拳。这些人都是大院里的干部、公务员以及家属,自然比外面那些跳广场舞扰民的家庭妇女清高一些,然而打发无聊时间的娱乐本质是一样的。谈绍安顶着一对大黑眼圈,清俊的脸略显憔悴,低调地走过太极拳队伍,从车棚里取出他的自行车。

比划着“野马分鬃”式的两位大妈打个眼色:“这也是咱们大院里独一份了,谈副局现在还每天骑自行车!”

“咳,锻炼身体,而且环保嘛!这也是以身作则响应中央八项规定!”

“啧,就他最‘以身作则’,果然是新来的,年轻,哪哪都跟别人格格不入啊。”

“他最近低调也是肯定的,镇上拆迁工程的事一团糟,他能怎么办?”

“他媳妇也不知病怎么样了,也没孩子吧?这人这日子过得,也够倒霉的!”

“……”

谈绍安在街边小店买了两份早餐,保温桶挂在车把上。自行车的车辙划出一道左摇右晃的轨迹,被蹬车人纷乱的心思弄得平衡不稳。

谈副局每天清晨去医院给他患病的媳妇送饭,常年如此,风雨无阻。

谈副局就不喜欢坐公车,偏偏整天蹬着一辆旧自行车进进出出,显示他的廉洁清高。

谈副局在人前从来不争不抢,不招惹是非,有荣誉也不出头抢,宁愿把升官发财出风头评先进的好事全都让给别人,尤其不愿让自己的名字在媒体上显山露水。他甚至都没有入党,你一个没背景的公务员,不加入执政党,偏要不合群加入哪个民主党派,这就基本放弃了攀爬上升的机会、放弃了政治生涯的前途,怪不得调到任何岗位你永远都是个副职!……

埋在心里的愧悔和阴霾,谈绍安对凌河、对任何人都不敢说出实情。

他甚至对开车这件事都怀有深重的心理阴影,无论是公车私车,轿车卡车,他再也不想碰车。他这辈子最煎熬、最心惊胆寒的开车经历,就是因为欠了带头大哥的一大笔高息贷款,被迫出卖自己的良心,助纣为虐铤而走险,在高速公路上将陈九引上自己的车……那段经历太可怕了。

他原本就是凌氏集团的一名司机,经常为老板开车,对道路地形十分熟悉。受带头大哥的指使,从公司弄出一辆公车作案,事后再拉着尸块去凌氏集团的化工厂引火爆炸,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也命大,没有成为两拨人相斗的倒霉炮灰。这就是仓促筹划的一个心黑手辣的圈套,而他披挂上阵从中扮演的,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后续的发展完全由不得他。

那是他平生所经历的最恐怖的夜晚。没人顾及他这个缩在墙角的跟班,就地分赃又没有他的份!但是砍人可有他的份,他脸上溅着恶腥的血发抖的时候,带头大哥轻蔑地扔给他一柄剔骨尖刀……他不敢,最后只在陈九的脚皮上轻轻划了几刀……

他与街坊同事格格不入,遮遮掩掩踽踽独行,就是为掩人耳目,心虚啊,半辈子活得像一只擅长打洞隐身的鼹鼠。然而打洞掘地三丈都没用,祸事迟早都会敲上门来。几个月前观潮别墅的聚会他没敢失约,到那儿却发现其他三位全部失约不见踪影,当夜码头大火游家父子出事,他就料定这样的结局。

谈绍安拎着保温桶推门而入,病房六人间的大窗引入晨光,一室明亮。

其他病人都在埋头吸溜着早餐稀饭。他媳妇的病床却空无一人,被子都没叠,掀开着露出睡过一宿的痕迹。

谈绍安惊讶:“6号床的病人呢?”

病友面无表情说道:“不是你们家人接走了吗?”

谈绍安大惊:“谁接走了?!”

他们夫妻在当地哪还有其他家人。

病友诧异:“说是你们家人啊,三个男的,瞧着都挺厉害的,我们哪知道是谁!”

保温桶里的热粥扣在走廊地上。

谈绍安冲下楼时几乎崴断脚脖子。

他心慌意乱地一路询问打听,是谁接走了他媳妇?冰冷的汗珠争先恐后浮出他的脸和后心,原本英俊的面目五官被痛楚和揪心折磨得几乎变形,他冲出医院的大门……

他知道是谁在背后挑事让他丢官,也猜到谁会动手劫持他的妻子,想要把他挤到死角、逼到走投无路,因为他“不懂事”又“不听话”。

谈绍安疯狂地奔跑在街道上,焦热的地面烫着他的脚,他像被人扔进油锅一般挣扎煎熬。刺目的阳光在他眼前幻化成无数跳动的光斑,汗水汇聚成一道一道带咸味的水线,让他视线模糊,让他看不清街道上穿梭的车辆……

建筑物阴影下停着一辆送货大车,车内司机好像是接到一个电话,点点头,随即就发动了货车,向着远处奔跑的身影撞过来。

大货车直接冲过路口,车速不减反升,一记油门狠踩,冲向目标人物的速度越来越快!

沉重的车头轰鸣着碾压过来,谈绍安猛醒。路边台基之下就是当地的白河,河水平缓地奔流,谈绍安被那袭击他的货车追撵着,几乎被卷进车轮之下,他在千钧一发之际被迫选择了跳河!

又一辆厢式大货车紧跟着冲过来,从右侧车道紧贴,挤压着前面的一辆,完全无视交通标志灯的警告!开车的纤瘦身影穿了一件帽衫,帽兜遮住发型和半张脸,娴熟果断地转动方向盘狠狠别向前方的大车。

场面惊心动魄,两辆大货车玩儿起了贴身追逐的游戏,在公路上迤逦歪斜,铁皮互相撞击出火星。周围其余小车自觉地拐弯,撒丫子四散逃窜,唯恐被那两个路怒症患者误伤波及。公路上只有两辆大车并排挤压,如入无人之境,后车最终将前车狠命挤下河堤!

那辆大货车的车头蹿出河堤的基石,车屁股还留在岸上,以惊险的姿势悬空着,像个摇摇欲坠的跷跷板在风中狼狈打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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