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咸鱼德妃小食堂 第71节(2 / 2)
胤礽知道,这人显然是把他当做为哪个宫里的娘娘通风报信的小太监了, 不过第一次遇见这样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官员,这样的体验非但没让他觉得被冒犯,反而觉得十分新鲜, 便故意往暗处站了些,不让自己身上的服色暴露自己的身份。
躺在地上的人翻了个身, 正打算把脸转向另一边继续睡,胤礽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在他翻身的时候, 借着半明不暗的光线看清了他身上的补子样式。
这人的朝服补子是鸳鸯。
“这位……大人官居四品,为何要缩在斗室中喝得烂醉如泥呢?”胤礽越发好奇起来。
那人嗤笑一声, 自嘲地摸了摸胸前的刺绣鸳鸯补子, 开口道:“从四品的翰林院侍讲, 在这京中,不算什么……我不过于这官途无用,遭人排挤,这才缩在这片地方,闲来替人做些小玩意……实在是虚度光阴……无用至极……”
紧接着便是一串含着醉意的含糊不清的醉话, 胤礽努力听了半晌,才勉强分辨出他在说着自己年少白丁入伍, 少时便得赏识, 得皇上亲自召见, 自以为能靠着自己的本事平步青云,不想却被同僚排挤嫉妒,每日憋屈度日,这才喝酒以解忧云云。
胤礽听了前半段,便能猜到后半段了。这样的故事他实在是听得太多了,他在养心殿中跟着皇阿玛听政,也亲见皇阿玛以赏识之名召见过不少英才。
这些英才初入宫时,都是眼中炯炯有神,充满对前路的期许,一副对皇阿玛的赏识感激涕零,希望能在官场上大展拳脚的模样,只可惜,这样的血气方刚、意气风发往往维持不了多久,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这些多在南书房、养心殿行走的官员们便个个言语踟蹰,畏首畏尾,圆滑合群起来,眼中闪烁的光芒也都消失不见了。
大清人才如过江之鲫,皇阿玛对他们的使用也多是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当一颗曾经闪耀的珠子在皇阿玛眼中失去光辉时,便会被弃之不用,唯有世家出身的官员,方能在朝廷长久地扎根。
而自己眼前之人,显然就是一个正在被官场磋磨得渐渐失去光辉,以醉酒来麻痹自己的明珠。
不过比起旁的文武官员,这翰林院侍讲倒有一点不同:旁的文武官员在对官场失望时,大多会放纵自我、同流合污;而这一位呢,除了放纵自己喝酒之外,还至少会造些神奇器物出来,倒比那些只懂得一肚子八股文章的蠹虫文官好上许多。
不知何时,那郁郁不得志的翰林院侍讲嘴里源源不断、颠来倒去的抱怨终于暂且休止,胤礽趁着这个机会四处打量着周围的杂物,把眼光落在一个白色的精巧器物上。
那东西似乎与宫中孩子常玩的带呼哨的风筝差不多,用纸糊了翅膀,造型是一只鸟的模样,胤礽拿在手里才发现,那两只翅膀是可以活动的,且这纸制的白鸟似乎比看上去要重上一些。
“这个也是你做的?”胤礽将那纸鸟翻了个面,竟看见那鸟腹部处附着重重叠叠的复杂机括,似乎还未完全做完“这是做什么的?”
那人不言,面上有些不耐烦,但见胤礽捧着那纸鸟一副不问明白决不罢休的模样,知道他是不打算让自己安生睡觉了,便无奈地对胤礽伸出了一只手。
胤礽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纸鸟薄如蝉翼的双翅,将纸鸟放在了翰林院侍讲的手上,只见他捏着那纸鸟的发条转了两圈,胤礽便听见安静的斗室中细密的机括响声,紧接着,那纸鸟竟然扑闪着翅膀从他手中飞起,虽然有些不稳,但还是歪歪斜斜地掠过诸多杂物,在斗室上空盘旋了一圈。
小胤礽的目光紧紧跟着那纸鸟而动,眼睛睁得越来越大。
本来以为他能制出菌床,制出棉花糖机已经够令人惊叹的了,竟然还能做出无风自动的鸟来,这也太厉害了吧!
可惜好景不长,那白鸟扑棱着翅膀,正在返程的途中,却一头撞上了一个高高的檀木架子,一边的翅膀被撞歪了,顿时重心不稳起来,大头朝下地直往下撞去。
“哎呀!”小胤礽心中大喊一声可惜,连忙想快跑几步去抢救那纸鸟,奈何那纸鸟却还是摔在地上,随着一声令人心碎的撞击声,摔了一地的散碎零件。
这下别说胤礽,连跟在他身后的小禄子都心疼得一缩脖子。
胤礽咧了咧嘴,转头去看那翰林院侍讲,本以为他会因为自己的作品被撞碎了而心痛得跳起来,不想他却只是抬了抬眼皮,甚至连过来捡零件的打算都没有,便又合上了眼皮。
“好可惜,真是好可惜……这么精巧的构造……”胤礽叹息一声,还是走上前去,试图把摔得七零八落的纸鸟捧起来,把洒落一地的零件拼回去,但都是徒劳,那零件之间的啮合显然极其严密,他尝试了两下,反而有更多的零件稀里哗啦地往外掉了,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叫小禄子一起,尽量把地上撒出来的零件捡起来,放回原来的桌子上。
胤礽瞧了一眼那翰林院侍讲,心中颇有些心虚,自己还没说明来的用意,便先把人家辛辛苦苦制的东西给毁了,虽然人家自已看上去毫不在意的样子,但还是心中颇为歉疚,心中琢磨着留下些什么财物赔偿才合适,却听那人又悠悠地开口了。
“真正的精巧之物,是如诸葛孔明的木牛流马一般,机括精巧,可以自行。其中木牛可载一岁粮,其流马可日行数十里,在行军途中为蜀汉大军运送军粮,大展神威。”那翰林院侍讲自嘲地笑笑,“而这纸飞鸟,虽然看起来机括精巧,却徒有其表,不可远飞,只能在斗室之间为稚子玩物……实在可笑。无用之物,废了就废了吧。”
接着便是一串含糊不清、带着醉意的笑,不知是在笑那纸鸟,还是在笑不得志的自己。
胤礽在一边听着,也觉得越发刺心起来。
自己不也如这精巧的纸鸟一般,看起来巧夺天工的精致,却永远只能在皇阿玛的阴影庇佑下低空盘旋,稍微越界一点,便会被保护着拦回来。恐怕自己有一天没有皇阿玛的庇护,便会如这纸鸟一般,不堪一击,撞个粉身碎骨吧?
他想起无数次皇阿玛对自己失望又包容的目光,小拳头不知不觉握得紧紧的。
“但是,你不是也做了些实用的东西么?胤礽又说道。“例如那永和宫,你给德嫔娘娘制的菌床,难道不是十分实用吗?”
“那也不过是在京中权贵的桌面上多添一道菜罢了……”那翰林院侍讲听见胤礽这么说,也不过冷笑了两声,“待德嫔新鲜劲一过,恐怕也该荒废了……”
“不是的!”胤礽打断了他带着自嘲口气的话,“你制出来的才不是无用的东西,虽然目前这种调料只在京中权贵中收到追捧,但这样的菌床若是推广开来,其产量提升上去,便能推广到百姓之中去,成为平民布衣也可享用之物!日后这调料便如盐铁一般,不但可为我大清多一份进项,日后产量提升,更可作为特产贩与其他地区,贩与蒙古部族——”
胤礽说到此处,越发激动起来,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袖中取自己的演算纸,又想起来那张演算纸落在了养心殿,不由得心中后悔不已——他正愁找不到听众,若是能就着那张纸上的数据,与这蕈菇菌床的制造者畅谈一番,那该有多好!
不想那方才还四仰八叉地躺着的翰林院侍讲,这会听到这个,倒用胳膊把身体支撑着坐了起来,张口便将那菌床的数据口若悬河地报了出来:“永和宫的菌柱均为长一尺,割长三寸,上下共四层;为方便查看,均为横五纵五为一组;间有一尺宽夹道……若要大范围种植,便还有改进空间……产出便可更多……”
胤礽在一旁听着,越听越觉得有理,他说的改进方向,正与自己连日观察的相差无几,连忙叫小禄子帮自己找纸笔,好赶紧纪录下来。
“无需记录了。”那翰林院侍讲瞧着胤礽身量不够,还要踮着脚,将一张不知从哪个角落抽出来的废演算纸垫在桌上飞快地记录着,慵懒地笑了笑,还带着一丝醉意地屈起两根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说道:“这些数儿,都装在我的脑子里呢。”
“既然如此,那孤就要你这颗脑袋,不知你是否乐意?”胤礽见他肆意疏狂的模样,手上的笔也不由停了下来。
“脑、脑袋?”那翰林院侍讲再醉酒,这时候也醒了一半,他揉了揉眼睛,努力把目光定格在眼前孩童身上,怎么说话说得好好的,就来要自己的脑袋了?
“咳。孤的意思是,你可愿意跟着孤?”胤礽见他一脸惊骇神色,便立刻知道自己的话让他误会了,连忙换了个说法。“孤定不让你明珠蒙尘。”
“唔……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您是……”那翰林院侍讲觉得自己才华不得伸展,日夜都盼有伯乐能赏识自己,怎料竟盼来一个稚子,虽然不敢怠慢,却也有些哭笑不得。
胤礽这时对小禄子扔去一个眼神,小禄子立刻会意,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这位就是皇太子,胤礽阿哥。”
!
听见这个名字,那翰林院侍讲的酒劲已经全醒了,顿时翻身而起,虽然身形不稳,但还是毕恭毕敬地一礼:“微臣从四品翰林院侍讲,戴梓,参见太子殿下,愿为太子效犬马之劳。”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告密
那翰林院侍讲说出自己的名字叫戴梓后, 胤礽脸上的变化,并不亚于方才戴梓听到胤礽亮明身份时的神色。
“你就是戴梓?”胤礽一惊, 连忙上前两步伸手去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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