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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块破石头便能卖上十两银子?”云娘便愈发地兴致高昂,越发地满山坡地走了起来,又一直低着头找,只是再想找到什么特别的石头却难了,纵有一面看着还不错的,或者有什么缺陷,或者翻过去却又不好,便又格外珍爱手中的这一块了,握住道:“我才不肯卖呢,摆在家里看着。”

倒把汤玉瀚看得跟在她后负手笑着,“看来以后我还真要再带你到这边来呢。”

另一边阿虎和荼蘼终于将那石头挖了出来,两人过去看,这块石头埋在土中又有半尺多厚,背面倒没有什么出奇之处。汤玉瀚便将那石头立在平坦处,前后左右看了半晌,点头道:“不错,就这块了。”让阿虎和荼蘼也吃点心饮酒,又歇了一会儿,大家方从山上回来。

回到巡检司,汤玉瀚又令阿虎去染绸缎蚕丝的铺子买了好些稀奇的东西,然后云娘便见他用铁凿在那石头上凿出些印痕来,不由惊叫道:“现在果真是个十分相像的‘寿’字了!”

汤玉瀚扬扬眉,一张俊脸上显出十分地得意,笑道:“不错吧!”

“可是,”云娘十分地狐疑,“你这岂不是做假?”

“若是能让祖父开心,做些假又何妨?”见云娘依旧不解便道:“当年陈胜吴广揭竿而起,还知道假造个祥瑞呢,后来类似的事情更是不胜枚举,现在我将这寿字石改一改,并不算错。”

“但是,”云娘指着他方才凿过的地方,“我便能看得出这里是后改的,我想祖父也能看得出。”石头在山坡上风吹日晒不知多少年了,新凿出来的哪里能一样?

汤玉瀚便一笑,“我自有办法。”说着拿出阿虎买的东西加水混在一起,泼在石上,又拿锤子敲敲打打了番,“过一两天就看不出了。”

云娘指着那黄褐色的东西,“这又是什么?”

“这些能使石头的新痕迹变旧,”汤玉瀚便得意地向云娘笑道:“至于这配方,可都是保密的!”

嫁给玉瀚时间也不短了,可是云娘还是时常会被他惊呆,“你本来是侯府的公子,怎么会弄这些?”

“我小的时候祖父、父亲和大哥都非常忙碌,祖母疼爱我,便也舍不得认真拘束,我便整日在琉璃厂混,学画为主,也学了很多杂七杂八的,后来祖父觉出皇上对太子越来越不满,而那时父亲和大哥与太子已经完全捆在一起,便让我弃文习武,出仕后给汤家多留一条后路。”

自从昨晚在云娘面前提到了汤家,汤玉瀚便发现自己能很轻松把过去的事情一一说出,甚至他还很愿意向她倾诉,“从那以后,我便再不弄这些了,但是很多东西也没彻底忘记。”

“你知道吗?我原来画一笔好画呢,有快十年没拿过画笔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画好,改天画了给你看。”

云娘原听过他能画,当日便没有在意,此时才知他竟然正经学过画的,便赶紧道:“那就画给我看。”

“家里没有既没有画笔,又没有颜料,怎么画?”

“我不管,我就是想看你画画了。”

汤玉瀚突然紧紧地盯着云娘,“你想看的是画画的我还是我的画的画呢?”

云娘觉得似乎是前者吧,因为玉瀚弄那些石头的样子就好吸引她,他画画的样子恐怕会更洒脱俊俏呢,可是她才不会承认,只笑着将纸笔铺好,研了墨,将笔递了过去,“你说的那么绕,我没听懂。”

其实有了玉瀚那一句的提醒,云娘的心思早不在画上,却在玉瀚身上,只见他立在桌前,右手执笔,左手拉住袖子,笔走龙蛇,挥洒自若,说不出的英俊洒脱,又见他眉眼间尽是柔情,嘴角还含着笑意,显然十分地愉悦。半晌抬起头来笑看她,“怎么样?”

云娘一直看人,却没看画。现在便赶紧低头看画,立即又喜又惊,原来画的原是自己,云鬓花钗,家常窄袖小袄,立于桌前,一手扶纸,一手托腮,一双美目却没有看画,反凝视前方,十分地入神,正合眼下自己一直看着他的情形。倒把她臊得,提脚便走,“一点也不像我。”

玉瀚便在后面笑道:“我又未说是你,你怎么便说不像,如此说来还是像了。”

待到了晚上,正待入巷之时,突然却想到,“我那日织锦的大蜡烛呢?放在哪里了,我找两只出来。”

云娘便奇道:“你这时候要那东西做什么?”

“点亮了我好细细看看,再画一张行乐图,正是此时之情景,可好?”

云娘当然不肯,“不好!”

“其实没什么不好,古人也有这样的画传下来,我年少时还曾看过,那时只当妖精打架,还像人说起,后来才懂得闹了笑话。”

云娘听都不听,只一味道:“不好,不好,若是让人看到了,我便不活了。”

“我画了只我们两个看,然后便烧掉,不就好了。”

至于画作是否真有,又是如何,却只帐中两人知道,外人并不能晓。但思之闺房行乐,不外如此,亦无再可描述之处。

第83章 二哥

过了两日,那“寿”字奇石果然完全一片浑然天成,再以锦缎重重包裹,送往京城的节礼终于顺利地装船送走了。

云娘每想到那块经过玉瀚穿凿出来的“寿”字石,还是会心虚,但是又想自己和玉瀚本意也是为了讨老人家欢心,虽然有错,却亦不为大过。且她已经听玉瀚说,明年四月里祖父将过七十大寿,便暗下决心献给祖父一件又特别又能表达心意的寿礼。

她曾经问过于老板京城的风俗习惯,听说京城里最贵重的寿礼是沉香拐杖、金寿星、玉观音之类的,虽然也可以努力凑钱去买,但终觉得大家都用的并没有什么意思。

又听玉瀚平日流露,他家里这些东西多得很,祖父根本不稀罕,所以他才弄了寿字石,图的不仅是寓意好,也是新奇别致。

云娘毕竟是有名的巧娘,很快也便想出了一个好主意,那就是织一匹妆花纱的献寿图,镶成一个大屏风,摆在屋子里非常显眼的那种。到时候祖父生日时摆出来,不正能表明她的孝心吗?

这一次玉瀚了听也赞同,“这个主意不错,祖父的屋子特别高大宽敞,最适合放大屏风了!屏风正中的间的寿字我帮你写。”

云娘便放下了心事,将家事料理妥当,又抽空把织机上的妆花纱织成,正好两百块,她想了想却留下了二十块,除了送吴江县的钱太太等夫人外,还有送苏娘子、丁寡妇的,其余的便留给娘、姐姐、嫂子、弟妇、玉珍等人,当然也有自己一份。

织妆花纱这么多年了,云娘这还是第一次给自己留呢,先前的百蝶穿花纱,她便从来没舍得用过。

可是现在,她却变了。玉瀚对自己这样好,甚至连自己夜里织锦都舍不得,自己为什么要苦了自己呢?只有自己过得更开心,他才能高兴呢。

所以自己一定更要善待自己。

算好心里的帐,云娘便拿了纱去了绣庄,与苏娘子说了几句闲话,便将纱交给她,“只这一百八十块,年前就不再织了。”

苏娘子见她足足少织了一百块,又拿定主意不肯再织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道:“现成的银子你不肯赚,我也管不了你!”

云娘却笑道:“赚这些银子就够用了,”又告诉她,“等于老板来了,你帮我对他说,这一百八十块我却还是要一千两银子的,他若是同意,就把银子留下,不同意我便找孙老板托人送到京城商铺里寄卖。”

苏娘子绷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你还是这样精,谁也算不过你!”

云娘自己也笑,“反正于老板一定赚的,我为什么不从他那里多要一些呢?”

“不错,”苏娘子点头,又给云娘看她新绣的荷花小桌屏,“等你的帕子卖了,我就让大家按这个图也绣一批,过些日子也卖给于老板。”

云娘看了又看,倒看出了些不对,帮她指出来,“你的是桌屏,放在桌上不动的,倒底与帕子不一样,不如下面加点水纹,看起来更自然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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