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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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凝却没注意她,只朝姚沉欢道:“姚姐姐,我先进去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阿凝多少对姚沉欢有些了解。姚沉欢亦是自小在追捧声中长大的,心中的高贵冷傲比起她来只多不少。两个自诩不凡的人注定成为不了好友,却必定能平淡融洽地相处,彼此心照不宣地保持一段距离。

招呼打过了,姚沉欢淡淡应了一声,阿凝便进了蔚雪轩。她放眼一望,发现那把专属于祈王殿下的靠背椅不在。

“姑娘,今日祈王殿下不会又不出现了吧!”跟在阿凝后面的锦环郁闷道。

蔚雪轩的布置不似书院,更似寻常人家的书房,只不过有并排的两套书案桌椅。祈王殿下自己呢?只分得一把紫檀木夔龙云气纹的软垫靠背椅。

祈王殿下“教画”,大多数只是让两个人自行发挥,作完后遣人送去他面前,他给点儿评语,再返送回来。这期间,有时候连他人都见不着。不过有时候他也会心血来潮,就坐在轩内看着二人作画。所以,只需看他的宝座在不在轩内,就知道今日祈王殿下准备在哪儿打发时间了。

今日么,阿凝瞧了眼外头正繁茂的嫣粉杏花,料想殿下那样风雅别致的性子,大约准备在杏花林里待着吧。

锦环这丫头前两年是看见俊哥儿就走不动的,如今年纪大些,这毛病也改了不少,可每每遇到祈王殿下就要“旧疾复发”。听到她的抱怨,阿凝心道:幸好不会出现,不然你又要给我丢脸了。

犹记得第一回锦环跟她来此时,看见祈王殿下那张脸就呆住的模样,真是不忍直视。还有祈王殿下当时虽然温和却暗含冷意的眸子,阿凝吓得不轻,生怕他把锦环活劈了。今日若非锦珠有别的紧要事,她也不会带锦环来。

“若是见不到就罢了,可若是见到了,你再给我扮木雕,我可不饶你。”阿凝告诫道。

锦环吐吐舌头,“知道了姑娘,我上次是第一回近看祈王殿下嘛!”发现他就是两年前遇到的那位“最俊”的公子,难免惊住了。由此她也愈发理解坊间对祈王殿下容貌的各种传闻。当真是清贵矜华,天人之姿。

锦环把文房用具整齐摆放到靠西窗的位置后,姚沉欢主仆和蔚雪轩的侍女流霞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姚沉欢在靠东窗的位置坐下,流霞看见阿凝时也明显滞了一下,心道殿下的学生真是一个比一个生的好,正值春日,两个年轻姑娘都是一身娇艳精致的装扮,只怕把整个上京城的春光都揽尽了。

“两位姑娘安好!”她行过礼,便如以前那般,把从高公公那儿取来的卷轴挂上,卷轴上便是今日殿下的授业内容。

“亭前垂柳”四字行书,笔锋舒雅又带着浅浅地随意。

阿凝支了腮,脑中开始想垂柳,目光投向西窗外,却意外瞧见外头嫣粉杏花林中露出的衣角月白锦缎袍裾。

她心头莫名一跳。待见那袍裾一动不动时,才知道他是坐在了那里,身形大部分为花木所挡。可是,这个位置她们看不见他,他却能看见她们,确切地说,是能看见西窗下的阿凝。

阿凝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不由自主坐得更直了,在同龄中已经算很有分量的胸脯挺起来,支腮的姿态愈发柔婉。过了一瞬,她又觉得这份不由自主来得委实诡异,莫非正如秦晚馥所说,女子们总是潜意识地在吸引男子的目光?

阿凝打了个哆嗦,低头看到光洁的宣纸,又开始构思她的画。

刚才这丫头似乎有些分心?倒是少见。他还以为她天生就是个书呆子呢……透过杏花枝凝视着阿凝的赵琰心里想着。但见她凝神落笔时,他才细细轻拂了一下白瓷茶杯光滑如雪的边沿,低下头,抿了一口。

雪清茶再可口,也及不上某个丫头的秀色可餐。祈王殿下觉得,能这么看着她画画,也是人间一大乐事。

那丫头落笔之后,果然又无比专注,再没什么能把她拉出来,就像第一次在方鉴楼,她淹在一堆书里,同一个姿势一坐就是一个时辰,她的定力比他见过的许多年长之人还要强,也不知是怎么养出来的。

可若说她是书呆子,赵琰又觉得不对,世上哪里有书呆子是这样一身灵气的?

听说老六就喜欢叫她书呆子……想到情敌,祈王殿下不愉快地蹙了下眉,放下了茶杯。

年前赵玹被发配去蜀地,是姚淑妃和老七的人主导,但也少不了文皇后和老五的使力。皇上现在已经有意召他回来,原本站在他的角度,他是更希望赵玹回京的,不然一个长期存在的平衡局面就会被打破,但……想到他一回来免不了要来缠阿凝,他便有些动摇。

荣贵妃、东临王府以及靖北王府一系,同文皇后、姚淑妃一系一直旗鼓相当,斗了许多年了,赵琰作为旁观者,以看戏般的姿态淡定舒雅地瞧着,倒也挺觉有趣。当然,他会在偶尔失衡时适当地推一把,再次让他们回到平衡点。

他原本是想着还可以再瞧几年热闹的,但阿凝那次中毒之后,他改了计划。早些下手,便可以早些把小丫头从东临侯府领回家养着。

“西北的事情怎么样了?”他忽然出声问道。

陆青山道:“已经布置妥当。”

“嗯。”男子又把玩起面前棋盘上圆溜溜的玉制棋子,眼风一扫,“你有什么话要说?”

陆青山低头道:“什么都瞒不过殿下。属下是担心,现在殿下身体还未恢复,西北若在此时有动作……”

“你不了解皇上,”他淡淡道,“以他的优柔寡断,不到明年都下不了决策,且等着吧。”

两人不再说话,不远处的陈匀已经穿过花枝过来了,手上捧着两张宣纸,上头的墨迹尚有些湿。

“殿下,两位姑娘的画已经好了。”

标注了“姚”字的那幅,赵琰只随意看了一下,便提笔写了批语,而那幅标注了“荣”字的,他却看了许久,从布局结构到笔墨渲染,再到浓淡色泽,足足看了快一盏茶功夫,才微微皱了眉,笔墨挥洒,在上面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陆青山早就习惯了祈王殿下的厚此薄彼,通常姚姑娘的作品殿下只是做来看看,而荣姑娘的作品殿下都批得十分用心,批语又长又密。但今日,却是他第一次看见殿下给了荣姑娘一个大叉的。

陆青山虽然不懂画,但至少有一般人的鉴赏水准。那画中的飞檐小亭还有旁边一棵婀娜多姿的垂柳,他瞧着画得挺好的呀。

他家主子已经从容不迫地放下了笔,陈匀小心取过了两张画,退了下去,把画交给了等在那里的流霞。

蔚雪轩中,锦环正在给阿凝揉手腕。流霞走进来,将画交还。阿凝正欲同往常一般准备看大段批语时,愕然发现上面只有一个大叉,不美观不说,还是直接打在她的柳树上的,她这画便彻底毁了。

对于一个勤奋的好学生来说,这无异于是给了她当面一巴掌。偏锦环这丫头丝毫没眼色,她早早巴望着想看祈王殿下的绝世笔迹,画纸条发下来时,她余光悄悄瞥过来,惊讶出声道:“哎,这是什么呀?”

引得那边的姚沉欢也望过来。

阿凝把画拿起来,站起身就去找祈王殿下。

她直接朝那花枝摇曳的地方走去,果然看见祈王殿下正坐在一盘白玉制棋盘前,一只手随意搭在桌案上,长长的月白色袖子垂落下来,流水一般悠然从容,另一只手支了腮,这会儿一双清冷的眼睛正定定看着她。

阿凝将那画摊在他面前,“敢问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便是觉得她画的不好,也没有这样侮辱人的。当初她在“东篱下”跟南山学琴时,也不乏发挥不好的时候,但他也会等她把整个曲子都弹完,才出声批评她。她觉得这是对她作品的尊重,不管是琴曲,还是画作。

说起来,赵琰对她一直是肯定和赞扬,从未真正批评过她什么,连重话也未曾说过。现在这个叉,难怪让阿凝不适应了。

赵琰这回倒是没笑,一双眼仍然清清冷冷的,手臂收起来,身子闲闲靠在后头,“荣六姑娘此画,就该得这个评语。”

这倒好,连“荣六姑娘”都叫上了。

阿凝也不说话,大眼睛直愣愣的瞧着他,仿佛他若是不说出个让她信服的所以然来,她定要他好看的形容。

他的视线落在她画的柳树上,“画柳,既要有枝干的遒劲苍直,又要有形态的婀娜多姿,另外,还需注意柳条的笔缓势连、柳叶的变化形态。你瞧瞧,你画的都是什么?”

阿凝有些气呼呼的走上去,也低头去瞧,原想找到有力的证据来反驳他的话,可瞧半天,自己也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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