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1 / 2)
跟自己讨主意?采薇可有些不大信,这位嬷嬷可是在宫里呆了快二十年,宫里那是什么地方?她可不信在宫里见识良多的杜嬷嬷会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件事。难道,她的教养嬷嬷是想借这个难题来考较她不成?
见采薇凝眉苦思,杜嬷嬷便又问了一句,“姑娘可有主意了,要不要去跟老太太说一声,请她老人家出面止住这股子流言,老太太静养了这些日子,身子已然大好了。”
采薇在心里反复想了又想,缓缓摇头道:“这样做,只怕不妥。”
“有何不妥?”杜嬷嬷紧跟着问道。
“外祖母的身子虽说这几日已大好了,但若是又拿这等事去烦她,万一又惹她动了气,岂不是我的罪过。”说完这几句,采薇忽然笑道:“此外还另有弟子的一点思虑,却不知对也不对,说出来还要请先生指点?”
杜嬷嬷也笑道:“姑娘请讲。”
“今儿已是六月初一,我记得咱们是五月初二日送二位叔叔出城时,在长亭遇到颖川王殿下的,回来之后因有人弄嘴便被外祖母责罚。但因当日外祖母曾让五舅母严令那些跟去的下人不许乱嚼舌头,是以当日并没有什么闲话传出来,可怎么眼见都快过去一个月了,这档子事倒反被人提起来了呢?”
郭嬷嬷听自家姑娘这样一讲,也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正等听她家姑娘解释呢,采薇却转头问她道:“妈妈可还记得当日外祖母为什么罚我,可是当真因为我见了外男吗?”
“那不过是个由头罢了,老太太是迁怒你没把四老爷提前走了的事儿告诉她。”郭嬷嬷答道。
采薇点了点头,“外祖母只是轻罚了我,但却重重罚了四舅舅,好几天都不许他出门,而那几日,四舅舅和五舅舅都正在为袭爵之事而奔走。这样想来,当日多半是五舅母那边把四舅舅先走之事告诉了外祖母,好让外祖母借机将他拘禁在府里,不成想,这一回却是两边掉了个个儿,四舅舅那边又拿这事儿做起了文章!”
“姑娘的意思是说,近日那些混话是四老爷那边传出来的?”郭嬷嬷有些不敢相信,“姑娘怎么说也是他的亲外甥女儿啊,何况当日夫人没出阁时,在家中兄弟姐妹间和四老爷是最要好的,这亲舅舅反去命人传甥女的闲话,若真传扬开了,于他又有什么好处啊?”
“自然于他们四房是有些好处的,若我料得不差,那边只怕是在打这管家之权的主意了。现今是五舅母管家,当日又是外祖母命她管住那些下人的嘴的,如今这些闲语碎语的一闹出来,岂不是在说五舅母治家不严,连下人的嘴都管不住吗?四房那边便可以此为由让五房交出中馈之权。”
郭嬷嬷听完,呆了半晌,才道:“这——,可便是他们两房要争这什么管家权,又于姑娘何干,怎么好好的动不动就把姑娘扯进来。这女儿家的名声是能拿来这般混说的吗?”
采薇心中又是气愤又是酸楚,黯然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谁让我现今无依无靠,是个好欺负的呢?”
“难道姑娘就这样任由他们欺负不成?”杜嬷嬷生怕她起了灰心之念,急忙问道,“现今虽无人为你撑腰,但老爷那三年对姑娘的悉心教导难道都白费了不成?”
采薇一怔,回想起父亲在日对她的种种教导,不由得红了眼眶,滴出两点泪来,赶忙用帕子擦了,“嬷嬷说的对,且容我再想想到底这事要如何理会。”
于是郭、杜二人也不去吵她,由着她独自坐在一边,默然静思。
直过了两顿饭的功夫,采薇方走过来道:“此事咱们是定不能去找外祖母做主的。”
她这话一说出口,杜嬷嬷唇边微露一丝笑意,郭嬷嬷却急得站起来道:“不找太夫人做主,那咱们可还有别的法子吗?”
采薇拉她坐下,劝道:“妈妈别急,我知道妈妈是担心我的名声,只是我方才细想了又想,只怕这所谓的传言只是有限,毕竟若真传扬了出去,坏了我的名声,难道住在一起的表姐表妹们的名声就能半点不受连累不成?是以,我想只怕这些闲话所传有限,最多不过二三个人罢了。兴许是故意找了个和妈妈相熟之人来告诉你这事儿,其目的便是想让我们把这事捅到太夫人跟前去。所以咱们才不能去找太夫人,若真去说了,一来怕又惹得外祖母动气,二来只怕会得罪了五舅舅那边。”
“那咱们就什么都不做了?若是那传言——”
“妈妈放心,四舅舅自己也是有女儿的,这些流言定不会传出去的,他不过是想借此逼着五舅母交出管家权罢了,见我不去找太夫人,他自会另想法子闹出来的,只怕他也不敢闹到太夫人跟前去,倒是会打着为我做主的由头直接找上五房。恩,咱们既已知道了这件事,便不能当不知道,总得有点儿表示才好。咱们这边的香橙和五舅母身边的大丫鬟冬青先前关系极好,如今也是时常来往的,今儿是初一放月钱的日子,她前儿说她特意要了这活儿好往咱们这边跑腿,过会等她来了,就便让香橙悄悄的告诉她些话。”
“这么说,姑娘是打算把这事儿告诉五房那边了?”杜嬷嬷问道。
“嗯,两害相权取其轻,五舅母管家总比四房那边要好得多,若这中馈之权落到了四房手里,只怕面儿上是四舅母在管,实则是那柳姨娘在拿主意,她一个姨娘如何懂得理家之道,到时候还不是由着她性子胡来。咱们倒不妨先给五舅母提个醒!”
“可是姑娘这样做,不怕得罪四房那边吗?”郭嬷嬷想到了这一层。
采薇叹道:“我这会子算是全然明白了宜芝姐姐为何不怕得罪了那边,实在是有些人便是你想和他们安然相处,他们却偏要来招惹你。那柳姨娘又是个贪财好利的,只怕便是我不得罪那边,那边对我也没什么善意,倒不如帮着五房这边,虽说四舅舅现是家主,但外祖母却是站在五房这一边的。”
虽听自家姑娘如此解释了一番,郭嬷嬷却还是看了杜嬷嬷一眼,却见她笑道:“就依姑娘的话做吧,咱们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到底是个聪慧的,又是老爷亲自教养出来的,方方面面所虑倒也周全。现今咱们也只得如此了。”
杜嬷嬷说完略一沉吟,还是说了出来,“或许是我多心了,我总觉得这一回的事,那边不只是想拿姑娘当棋子使,还想趁机设个套儿让姑娘往里钻,若姑娘真遂了四房那边的愿,将此事捅到太夫人跟前,万一太夫人再被气病了,那姑娘便背上了个不孝的罪名,回头少不得受他们拿捏。”
采薇听了,心中微微一惊,若是对方当真有心借此害她的话……,她曾听父亲讲过许多案子,虽知人心险恶,“利”字当头,便是骨肉亲情也会反目成仇,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被亲人这般的算计。
她自出生之后,父母疼爱,兄妹和睦,她父亲因深知妾室多了于家宅不宁,一个妾室也不曾纳过。是以后宅中这种种阴谋算计,于她而言是从没经见过的,不由心中生出一丝惧意来,抱住杜嬷嬷的胳膊道:“嬷嬷在宫里呆了那么多年,既有此虑,必不是没有道理的,采薇年幼,又从没见识过这后宅中的种种手段,还请嬷嬷往后多多提点,免得我一个不小心便着了别人的道儿。”
杜嬷嬷拿帕子擦了擦她额角上沁出来的冷汗,笑道:“便是姑娘不说,我也必会好生看护着姑娘的,我这后半辈子可就指望着姑娘了,自然要将姑娘照顾得好好儿的,我才能指靠的上不是?”几句话倒说得众人都笑起来。
且说五太太罗氏得知此事后,略一细想,立刻便明白了其中微妙之处,知道四房这是刻意为之,便没急着去找出都是哪些人在传这流言,只是关起门来苦思应对的法子。想了半日,却仍是没想出个结果来,老太太身边的丫鬟素云却来请她到煦晖院去,说是太夫人找她。
五太太只得暂收了愁眉,同素云一道往太夫人的院里行来。太夫人日常起坐都在上房的东次间,见五太太来了,便让她坐在一边的绣墩上,问道:“听说这两日府里有那一二人等嚼起了薇丫头的闲话,说她上回出城送客是趁便相会外男去了。你乃是府里的当家之人,我只问你,可有此事?”
五太太听了,不由惊惶道:“这事确是有的,媳妇也是才知道的,媳妇自是不敢瞒着老太太的,只是怕您知道了,又动气伤身,不想母亲却已经知道了。”
太夫人长叹了一声,“便是你们不说,我也知道近些日子这府里闹了好些事儿出来,你们只是怕气坏了我,所以瞒着不说。只是你们也不想想,我活了这些年,从孙媳妇做起到如今,什么没经见过,府里头这些事儿哪一件瞒得了我!我知道你正在为这事儿犯愁,便叫了你来告诉你个法子了结此事。”
五太太见太夫人容色平常,并不像动怒的样子,便先放了一半的心,又听太夫人说要指点于她,更是欣喜不已,忙道:“还请母亲赐教。”
就听太夫人不紧不慢的道:“这法子倒也简单,你把这管家之权交给四房罢。”
☆、第二十三回
“什么?”五太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太夫人居然让她交出管家之权?
“母亲!”
太夫人看着急得已经立起身子的侄女,心内暗叹道,这个内侄女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太沉不住气,虑事也不够精细。少不得自己再点拨她两句。
“王嬷嬷,给五太太倒杯凉茶来,让她先静静心。”
五太太捧了茶,有些讪讪的又坐了下来,耐着性子将那盏凉茶喝完,才敢抬眼看向她婆母。
太夫人这时方道:“头前儿,老四抱怨我偏心,他这话倒也没说错,这么几十年来,我这心就一直偏在二房和你们五房身上。虽说硕儿是我最看重的儿子,但是老五他是我的小儿子,最得我疼爱,你又是我内侄女,我这心自然也是向着你们的。”
“合府都知道,我素来是不大看得起四房的,他们也实在没法子让人看得起,原本我也是不打算把这管家之权交到四房手里,只是现下看来,与其让他们层出不穷的闹出事儿来夺权,倒不如先把这中馈之权给了他们。”
“母亲的意思是——”五太太隐约明白了几分。
“毕竟老四现袭了爵位,确是更名正言顺些,咱们不如以退为进,先让出这管家之权。依着那边的性子,来管这诺大一个伯府,早晚会出些纰漏来,只怕还不会小,到那时咱们正好有了名头顺理成章的再把这管家之权拿回来。”
五太太虽然明白她婆母的意思,但这中馈之权,她这才握到手里没几个月,方安插了几个心腹到要紧的位子上,根基还没打牢实呢,就又要把这大权给交出去,她实在是有些心有不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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