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1 / 2)
采薇见他眼神坦诚坚定,便道:“张大哥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这银票就给你们好了。”她说完,便将银票放到了她脚下的马车上。
仇五见只听了人家一句话,这位王妃就把能拿来要挟他们的银票给交了出去,不免在心内摇头叹息,到底是未经世事的后宅妇人,实在是太过天真了。
张二不用他哥哥吩咐,便抢了上来。采薇冷眼看着他满脸喜色地从马车上拿过银票,忽然笑道:“张家小弟,你可知为何你大哥一句话,我就交出了银票吗?”
“因为我相信张大哥的为人,乃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不会做出那等言而不信、背信弃义的无德之举,为了区区五百两银子就谋财害命,伤人性命,断了人家的香火。”
“不过,这世上的人心可是难说的很,既有像张大哥这样重信守义的好汉,可也有些人是会唯利是图,转脸就不认人的。所以我敢这么大方把银票交出去,是因为除了这五百两银票,我这里还有两张一千两的银票,若是你们贪图小利,只得了五百两银子就想将我们杀人灭口,那这两千两银子你们就再也别想了。”
张二昂首叫道:“再多的银票不都在你们身上装着吗?又跑不了,你快些一并交出来,俺们保证不杀你们就是了!”
采薇从袖子里取出两张银票来,冲他们晃了晃,“给你们也无妨,反正这银票上缺了一样东西,无论到了谁手里,都不过是两张废纸,顶不得什么用的。”
张二一双眼睛紧盯着那两张银票,问道:“少了什么东西,俺怎么看不出来?”
采薇冷冷一笑,“我已经给你们的五百两银票都是些几十两的小额票面,自不需要这样东西,但这两张可是一张便能提出一千两银子的大额票面,若是上头没有我家公子的亲笔签名,你们就是拿到庆丰钱庄去也提不出一两银子来。”
“你们也别想着逼我家公子给你们把名字写上,他现下浑身高热、昏迷不醒,病得人事不知,连张嘴喝水都无比艰难,更别说要他拿笔写字了。”
张二抓了抓脑袋,“也就是说俺们要想拿到那两千两银子,就一定得等你家公子醒过来?”
采薇笑了笑,“不错!”她看了看天色,又道:“张大哥,太阳可就快下山了,不如你先挑几个兄弟陪着我这位车夫先去找一处就近的城镇买些米面回来。反正我们公子如今病重在身,也不能再继续赶路,不如就同张大哥你们歇在一处,等我们公子病好些了,咱们再来商量怎么能既让你们拿到那两千两银子,我等主仆三人又能全身而退,大家以为如何?”
张大一拍大腿道:“就依你所言,大伙儿听着,这位周管家能让咱们吃上三、四天的饱饭,等车里那位病着的公子好了,咱们还能再多吃上几天饱饭,这几天他们主仆就是咱们的客人,你们谁都不许去欺负他们,不然的话,可别怪俺对你们不客气!”
旁人一听能有饱饭吃倒都没什么异议,只有张二仍是一脸忿忿的神气,采薇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正要再敲打他几句,突然听见人群里发出好几声惊呼声:“哎呀,张大娘,你这是怎么了?”
“还有刘家姥姥,也不好了!”
“俺家小宝啊,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娘啊?”
采薇一听“张大娘”三个字,便朝张家兄弟俩看去,见他二人果然回身往后看去,早有几个青壮农妇扶了几个人过来,哭道:“进忠兄弟,我们家小宝忽然就肚子疼得满地上打滚,还有你娘和刘家奶奶也是捂着肚子直叫唤,这可怎么是好啊?”
这兄弟俩幼年丧父,被母亲一人辛苦拉扯长大,对寡母素来孝顺有加,如今一见母亲疼得脸白如纸,满脸冷汗,顿时也慌了神,正手忙脚乱的不知如何是好,忽然一个沙哑的声音道:“她们三人先前可曾吃了什么没有?”
原来采薇已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一面询问那农妇,一面在心里琢磨原来这张大真名是叫张进忠,却不知他弟弟叫什么。
“俺们都饿了好些天没吃东西了,小宝是个孝顺的好孩子,见他奶奶饿得实在难过,就到处去找能吃的东西,可这天寒地冻的,什么野果都没有,他找了半天,也只找回来几棵野菜,煮了一锅野菜汤,分给几个快饿晕了的老人吃了,也给他尝了几口。”
“只怕是孩子错采了有毒的野草,她们都是中了毒了。”采薇道。她虽不会医术,但大略翻过几本医书,她父亲跟她讲查案时也说过一些中毒的症状,此时一问前因后果,便推断出了一种可能。
她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从袍子上撕下一道布条裹在上面,走到张大娘跟前,正要伸手去碰她,已被张二一把拦住道:“你要做甚?”
“我要救你娘的命,如果你想要她死的活,就尽管拦着我好了。”
张二顿时纠结起来,这人不过是个管家又不是大夫,如何会治病救人,可是看他这神情却又是自信满满,难不成他真有什么办法?
他哥哥见老娘疼得越发厉害,当机立断,一把将弟弟推开,对采薇抱拳道:“还请先生救我娘一命?”
张二见他哥发话了,也没再多说什么,反正若是他救不活自己老娘,几棒子打死他给老娘偿命就是。
☆、第一百七十八回
采薇左手捏开张大娘的嘴,右手拿那裹了布条的树枝探到她咽部蹭了几下,听到张大娘喉间隐隐有声响发出,急忙往后一退,就见张大娘“哇”的一声吐出些东西来,汤水间隐隐有几片绿色的草叶。
她如法炮制,依次给其余几人行催吐之法,待她们吐过一次之后,又让人给她们喂些热水,又行了一次催吐之法,直到几人再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方才松了一口气,拿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道:“好了,那些毒草叶子都吐出来了,应该没什么大碍。只是她们饿得太久,身子本就虚弱,又折腾了这一回,得赶紧给她们吃些东西才好。我们车里还有些给我家公子预备的稀粥,等我去拿来先喂给她们吃吧!”
采薇命仇五用被子将秦斐裹着抱下车来,她自己则从暖壶里倒出还剩的一小半稀粥,让张进忠去分给那几个老人。又从车里拿了些随身常用之物用个小包袱装着带在身边。
她挑了一处背风的地方,让仇五扶秦斐靠坐在一株大树下,试了试他额上的温度,仍是滚烫滚烫的,不由心中又忧心起来。
仇五小声道:“一会儿我同他们下山去买米,要不要?”
采薇摇了摇头,“你还是得回来,你不能走。一来怕你走了,他们会以为你是跑回去报信来抓他们了,反会陷公子于险境。二来公子身边最好还是要有一个会武之人,你只要留下些记号给其余护卫就好,我想你们之间必定有某种传递消息的法子,对不对?”
仇五点了点头,觉得这位王妃并不如他先前以为的那样没用,他还真是有些看走眼了。
“你在这里好生守着公子,我再到他们那边看看,如今他们欠了我这么大一个人情,想来便是不看在那两千两银票的份儿上,也该不会再怎么为难我们才是。”
她走到张大娘身边,见张二扶着他娘的身子,他哥张进忠捧着粥碗,亲自给老娘喂粥。张大娘饿了好些天,如今终于吃到热粥,恨不得连碗抢过,一口全倒在嘴里,急急切切地吃完了一碗,眼巴巴地看着儿子还想再吃。
张二见粥虽没了,但还有几块采薇一并给他们的面饼,便叫道:“大哥,咱们把这面饼拿热水泡了,再给娘喂一些吧,你看娘饿得!”
采薇忙阻止道:“不成,久饿之人,不能一下子吃得太饱,肠胃会受不了的,反会害了她,先给大娘喂这一碗粥就够了,歇一会子才能再给她喂食。”
张进忠此时对这位满脸麻子、又黑又丑的周管家已是感佩得五体投地,无论他说什么都是深信不疑。急忙答应道:“俺们一切都听恩人的,多谢恩人救了我娘的命,恩人这份大恩大德,张某此生定当图报!”
他说完,就要跪下给恩人磕头谢恩,采薇急忙将他扶住道:“张大哥不必如此,我早说过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平日里多行善事,才会自有后福,我救她们,也是为我自己积攒福报。”
“只是,”她看了张二一眼,见他立在一边,手足无措地看着自己,“张家小弟,现下你还要害了我这个救了你母亲一命的恩人之命吗?”
张二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突然“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大声道:“你救了俺娘,就是俺张定忠的大恩人,先前俺得罪了你,俺给你磕头赔罪!”话音刚落,就“咚咚咚”给采薇磕了三个响头。
他大哥也在一边帮他说话,“恩人,俺这弟弟原本心性不坏,先前对恩人无礼,实是因为俺们兄弟曾被人狠狠骗过一回,吃了大亏。”
“五年前,俺们兄弟领着一帮乡邻替里长盖新院子,结果活干完了,里长却只给了俺们三成的工钱,俺们兄弟觉得这也太欺负人了,就带了大伙儿上门去找里长讨要其余的工钱,说是他要是再不把钱结清,俺们就要上县衙里告他。里长当时答应说第二天一定把钱给俺们,让俺们人先散了,因他当场就写了张欠条给我们,俺们就都信了他的话。”
“结果第二天送钱的人没来,却来了几个官府的衙役,说是俺们兄弟盗窃里长家的财物,人证俱在,将俺们押去见官,反给俺们兄弟扣了个罪名把我们押入大牢。俺们拿出欠条申辩,谁知那上头写的根本就不是他欠了俺们多少工钱,而是反说俺们偷了他好些银钱,当时那中人是被他买通的,也帮着里长一起骗俺们,害俺们兄弟被关进大牢,吃了两年多的牢饭,吃了好多苦。打那以后,他就再不肯轻信那些官老爷和有钱人的鬼话,觉得他们没一个是好人。”
采薇点了点头,“张小弟,快请起来!我先前见你行事有些偏激,便知多半是有些缘故的,只是这世上之事并不是非黑即白,虽说现下一多半当官的都不是好官,大多有钱的财主也都是为富不仁,可若以此而认定天下凡是做官有钱的都不是好人,也未免太过武断。”
“再黑暗的世道,也依旧有些不肯同流合污的好官,也还有一些富人并不是靠盘剥他人致富,且会捐出大笔善款来做善事,不能一概而论。如今时候已经不早,虽说夜路难行,但是这里这么多人要吃饭,要买的米面肯定不少,白日里去恐有些惹眼,倒是在夜里想法子买来更稳妥些。”
张进忠点点头:“俺也是这样想的,便是恩人不说,俺也正打算安排几个人去,这里的男女老少实在是都饿得狠了,都盼着能早些吃到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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