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归墟 第83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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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觉得落差很大么?”沈墟盯着他问,“以前手指一抬,就能要了别人性命,如今……”

“如今才是本来的我。”凤隐抵着他的额头,“小时候,我本就是个天生不足体弱多病的孩子,比起习惯拥有深厚的内功,我更习惯孤独与疼痛。而且,除了武功,我还有这个。”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别忘了,我还有别的手艺,比如易容,比如骗人,比如厚脸皮,三百六十行,总有谋生的手段,倒也不必拘泥于一身内功。”

“所以你一早就做好了散功的准备?”沈墟皱眉。

“若是早点散功,我或许还能再多活几年,事到如今,木已成舟,也没别的好奢求的。”凤隐笑言,“我唯一后悔的是,三年前没能跟你走。”

他笑着这样说,无奈,伤感,愧疚,诸般情绪都杂糅在一句后悔里。沈墟心脏一紧,凑近了,轻轻碰了碰他的唇,说:“无妨,错过的这三年就当是你欠我的,你要拿往后的每一天来偿还,少一天,少一个时辰,都不行。”

第85章

清晨的光透过窗格,照进静谧的斗室。

室内摆放着排排草药架,正中央则被一只巨大的木桶占据,桶里盛着幽绿诡异的液体,里头端坐的人赤着上身,长目紧闭。

沈墟挨着木桶而坐,被满屋子的冲天药味熏得神思恍惚,不止一次地伸手去探凤隐的鼻息,生怕人泡着泡着没被毒死,先被熏死了。

“放心吧,他好着呢,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倒是你,已经陪着熬了三宿,就是铁打的也撑不住了,快去歇息吧。”秃脑袋三昧还在往桶里扔些奇奇怪怪的草药,作为大夫,他秉持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很敷衍地嘀咕,“看来这几味也不行,唔,或许应该再加大点剂量,搁它个十斤八斤。”

沈墟迟钝地眨了眨眼睛:“……”

就是不挪窝。

三昧也不是什么大善人,劝了一次就算仁至义尽,他又替凤隐号了一回脉,口中不住地啧啧称奇:“命大,这小子命真大。”

沈墟眼睛一亮:“大师是说他还有救?”

“非也,脉搏虚浮至此,和尚是惊奇他怎么还没死。”三昧没好气地道,“也对,要不是他体内寒毒在最后爆发时被你用内力给生生抑住,早在来京都的路上他就死了千百回了。唉,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眼下想彻底根治这胎生寒疾是万万不可能的了,这几日你也看到了,和尚我不嫌麻烦,试过的祛寒生热的草药不说上千,也有七八百件,见效甚微,仅仅只能吊他一口气。这口气说活也算救活了,说散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散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捱一日是一日,你也别抱太多希望。”

沈墟听完,过了好半晌,才平静地点了点头,搭在桶沿上的手指却悄悄泛了白:“多谢大师。”

“别谢我。”三昧怂眉耷眼,“要不是岚姑求我,我才不想揽这苦差事。”

沈墟恭敬道:“那大师替我转告令妹,前辈仁义,在下感激不尽。”

“那也是不用谢的。”三昧说,“你跟姓凤的先是整得那裘老怪身败名裂,后来你又砍了裘老怪一条手臂,直接废了摘星手,也算替我那妹子出了口陈年恶气,她感激你都来不及。再说,你让和尚转告,和尚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如今她成天伺候着她那宝贝女儿到处游山玩水,哪有功夫搭理咱们?”

一切似乎都是无心插柳,因缘巧合,冥冥之中早就注定了的。

沈墟苦笑:“岚姑前辈寻回爱女,重享天伦之乐,可喜可贺。”

东一句,西一茬,两人这就算聊开了。三昧瞥一眼沈墟下巴上长出的青茬,憋不住问:“沈少侠,如今江湖上人人都说你跟这凤魔头……那什么,咳,有龙阳之好,咳,真有此事?”瞧他守着凤隐这寸步不离的架势,确实可疑。

沈墟没回话,反问道:“大师的武功出自万象一脉,传闻说您与释缘禅师关系匪浅……”

“呔!放屁放屁,不可胡说!”三昧像个一点就着的炮.仗,登时围着木桶乱转起来,大挠其头,“我跟释缘那老秃驴,跟你和凤隐,那不一样,那大大的不一样!岂能混为一谈!放屁放屁!嗐,这水凉了,和尚再去烧点水来!”

说完,人已火烧屁股般破门而出。

沈墟:“……”

他隐约似乎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斗室重归于平静,那逼人的药香又劈头盖脑涌上来,顺着气管咽喉,浸润了肺腑。

沈墟坐了一阵,有些犯困,便从袖中抖出木梳,绕至凤隐背后,替他梳理起被水汽濡湿的发。

三千烦恼丝,黑白掺半,缠成了结,沈墟边梳边低低地说话。

“若早知你大醉一场之后便会陷入昏迷,我说什么都不会许你喝酒。”

此事说来话长,回忆起来便如梦一般。

三日前,两人到得京都城,凤隐一下马车,就径自拉着沈墟上了酒楼。彼时他还能说会笑,厚着脸皮讨酒喝。沈墟耐不住他顶着一张风华绝代的脸软磨硬泡,一时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就松了口。具体喝了多少,沈墟也记不清,就在他飘飘然微醺之际,凤隐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张琴,弹完了那曲许久前未尽的凤求凰,又当着许多人的面,低头吻了他。

糊里糊涂中,许多姐儿爷儿在起哄吹哨,沈墟臊得想当场找个地缝钻下去,又兼酒意催发,整个人红得就像煮熟的螃蟹。

这还不算,凤隐左手拎了两坛子女儿红,右手牵了沈墟,蹬蹬蹬跑下酒楼,又风风火火地冲进隔壁绸缎庄。

在老板娘意味深长的目光下,他掏银子买了两身大红色的新郎吉服,是当下最时髦的款式,最好的缎子。

沈墟至今也难以说清自己当日为何会陪着凤隐一道疯,许是酒精作祟,许是想乘着酒兴遂了本心,当他穿着喜服与凤隐并肩走在日光下时,凛冬的寒风似乎也没那么冷了,周围人猎奇的视线似乎也没那么叫人难以忍受了,他迎着风大口呼吸,胸腔内涨满了某种甜蜜温热的液体,他不得不拼命地扬起嘴角,才能不让这液体从眼角溢出。

他们在城郊破庙里拜堂成亲。

泥塑的关二爷掉了半边金身。

“本尊是不是变丑了?”凤隐还是一如既往地臭美。

火红的喜服衬得他更虚弱,更憔悴,哪怕是天仙下凡,在病骨沉疴时也不会太美。

沈墟却轻抚他的脸庞,哄说:“你真好看。”

“沈墟你连撒谎都不会。”凤隐勾唇笑了,捉了他的手,放在唇边轻啄。

指腹传来细细密密的痒意,沈墟蜷了蜷手指,反将人握住,另一只手颤抖着去解凤隐的腰带。

“做什么?”凤隐阻住他不安分的手。

沈墟一脸理所当然:“成了亲,当然就要入洞房。”

凤隐哑然:“在这里?”

沈墟坚定地点头:“嗯,就在这里。”

凤隐抬眼看了看手提青龙偃月刀正气凛然的关二爷,表情晦暗不明,须臾才松了手,饶有兴致地挑起眉,退后一步,一动不动地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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