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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陛下的话,臣该管着户部,对五谷之亩产稍有了解,据臣所知,南方之水稻亩产不过五百斤不到,而北方之麦更是只有四百斤上下,庶民大多赖此为生,丰年倒也罢了,一遇减产,则/民不敷用也,若得此神物以为用,何愁天下不大治!”
裴炎大喘了几口气,稍稍平抑了下激动的心情,这才出言解释了一番。
“哦?朕倒是不知,原来这些东西还真是件宝来着,显儿且说说这些宝贝都是如何找将出来的?”
高宗心算了一下红薯等物的亩产,再与裴炎所言的五谷之亩产一对比,兴致立马便高昂了起来,可也没急着下决断,而是饶有兴致地刨根问底了起来……
第六百一十四章举重若轻(上)
“父皇,此事说来话长,且容儿臣慢慢道来。”
李显诸般部署为的便是等高宗这么一问,此时良机已至,李显的心情自是颇为的激动,但却并未因此而失态,只是笑着一躬身,恭敬地回了一句道。
“嗯,说罢,朕听着呢。”
高宗的好奇心早已大起,就想着知晓事由之根底,这一听李显如此说法,紧赶着便出言催促道。
“诺!”李显躬身应了声诺,略一沉吟,飞快地组织了下思路,而后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好叫父皇得知,早年间,儿臣府上有一亲卫队正,名曰:林虎,字翰宇,京兆人士,为人实诚,后因不慎,犯了军规,儿臣不得不忍痛将其逐出王府,给了其一些资本,以供谋生之用,却不料其人颇具经商之奇才,十年不到,已是大唐有数之海客,手下坐拥大小海船数十,常年于海上讨生活,近至东瀛,远及大食,皆有其麾下船队之身影。”
“曾记得,那是五年前,儿臣尚在河西之时,因着吐蕃屡屡犯境,军中资粮筹措艰难,遂思变革粮种,奈何遍寻不得,正自愁苦间,赶巧林虎来访,于闲谈中,其言曾在海外行船时救起过一生番,据那人言,远隔万里之海外,有大洲,曰美洲者,其上颇多珍禽异兽,又多珍贵之粮种,儿臣闻之大喜,特委其代为搜寻,儿臣本也就随口一说,并未真放在心中,概因由我大唐去美洲实远,万里海疆无垠,要想抵达,实难于登天,却不想那林虎真率大队人马远行而去,累经数年,远至美洲,与生番激战多场,觅得良种归来,只是其所部损失之惨,令人怵目惊心,去时大小舰船十余艘,得归者不过三艘残舰,三千忠勇之士葬身海外,儿臣闻之,不禁潸然而泪下矣!”
李显的口才本就极佳,加之早已演练有时,一番话说将下来,自是煽情得很,语到激情处,众人皆为之动容不已,为之扼腕者不在少数。
“原来如此,这林虎乃真是我大唐之忠臣也,万不可亏待了其,当重赏为上!”
高宗本就是多愁善感的主儿,被李显这么一煽情,眼圈登时便红了起来,伸袖子一拂将将脱框而出的泪水,感慨万千地说了一句道。
“父皇圣明,以林虎如此之大功,依惯例,封关内侯该是能酬其功也。”
李显本就想着要为林虎请功,这会儿高宗既已开了口,哪有不大蛇随棍上的理儿,只是紧赶着便接上了话茬。
“殿下,此议怕是不妥罢,林虎虽薄有微功,然一者尚未得证,二来开商人封侯之先例恐有违圣人之道,微臣实不敢苟同,还请陛下明断。”
关内侯早在秦汉时期,那是仅次于列侯的封爵,算是相当之高级别的了,然则到了唐代,却不过是虚爵而已,不止是没有封地,也无甚实际权力,只是有着上朝面圣的微薄权限罢了,实在算不得甚了不得的封赏,可就算是这样,武后一党也不想给李显一系以丝毫壮大之可能,这不,没等高宗开口,贾朝隐已从旁闪了出来,高声劝谏道。
“唔……”
高宗原本是想着答应李显的请求的,可被贾朝隐这么一说,却又不免踌躇了起来,一时间还真不好下个决断的。
“贾相此言差矣,何谓商人不可封侯,本宫之外祖也是商人出身,后为高祖募集军资而受封应国公,按贾相如此说法,欲置本宫之外租于何地,嗯?”
李显可不是啥善茬子,此番为林虎请功乃是其必欲得手之事,又岂能容得武后一党败坏了去,眼瞅着高宗心意动摇,立马毫不客气地将武后的父亲武士彠之事给搬了出来——武士彠在隋朝时乃是天下有数的大木材商人,家资巨万,后因得罪了隋相杨素,险些丧命,后投奔了李渊,不单尽捐家财,更是以行商为手段,为李渊起兵筹集了大量的军资,凭着此功劳,方才得以受封为应国公。
“殿下误矣,此何能相较焉,武公行商还是为军用,高祖因之而成事,封国公实属该当之事,可林虎此举虽有微劳,却不足相提并论也。”
贾朝隐乃是朝中有名的诡辩家,素以雄辩而闻名朝野,自是不肯在李显面前示弱,这便强硬无比地顶了一句道。
“本宫外祖乃是从龙之巨功也,封国公自是该当,这一条满天下皆知,实无须贾相来说,而林虎此番不惧艰险,远涉重洋,取良种以利天下,乃造福当代,功在千秋之举也,虽不及外祖之功,却也并不相差仿佛,封关内侯又有何不可之说,莫非贾相真欲寒了天下英雄报国之心么?此又是何道理哉?本宫不明,还请指教!”
轮到辩才,李显才是真个儿的高手,没看其前世混官场那会儿成天开会,嘴皮子上的能耐在满大唐里自承第二的话,就没谁敢称第一的,又哪会被贾朝隐这么轻巧的几句便驳倒了去,但见李显面色一肃,一连串的诛心之问已是毫不客气地便砸了过去。
“妄开幸进之门实非朝堂之福,微臣不敢为也。”
李显的言语极其的犀利,直听得贾朝隐满头大汗狂涌不已,可又不想就此认输了去,这便胡乱找了个理由出来搪塞了一把。
“幸进?好一个幸进!按贾相之言,莫非有功而不赏方是正道喽?本宫倒是奇怪了,那贾相又是凭何从一介书生而宣麻拜相的,凭的莫非不是苦功么?“
李显素来就讨厌贾朝隐的为人,这会儿见其已是方寸大乱,又怎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这便毫不客气地出言责问道。
“微臣,微臣……”
贾朝隐如何升的官满天下人都知道,并非其有多大的本事,也不是其立下了多大的功劳,只不过是凭着武后的宠信超拔出来的罢了,这事儿旁人知晓,其自个儿心里头也明白,可被李显如此当众催逼之下,又怎敢说出实情,再说了,他也确实没啥值得称道的政绩可以炫耀的,直憋得面红耳赤不已,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往日里滔滔善辩的形象一遇到了更为雄辩的李显,瞬间便碎了一地。
“此事有甚好争的,这些粮种虽看着不错,焉知能否推广于天下,若是只能局限于东都一处,却又有甚意义可言,待得尘埃落定之后再行议功也不迟,显儿可还有甚异议么,嗯?”
手下的狗被打惨了,身为主人的武后自是再也坐不住了,这便一摆手,作出一派公允状地终止了这场争辩。
“母后说的是,儿臣自是毫无异议,只是儿臣另有下情要禀,还请母后恩准。”
李显本就不屑于跟贾朝隐争辩,这会儿见武后出了头,自也乐得结束这场无甚营养的口舌之争,不过么,李显却是没打算就此罢手,这便挖了个大坑,等着武后自个儿往里头跳了去。
“说。”
武后原本是想用天后的之威强压住李显对贾朝隐的追击,却没想到李显居然不肯罢手,待得听李显说别有下情之际,心头不由地便是一跳,隐隐觉得事情怕是出了蹊跷,只是在这当口上,却也不能禁止李显开口,没奈何,只能是一扬眉,语带不悦地挤出了一个字来。
“多谢母后宽仁。”
李显才不管武后乐意不乐意,这一见其已是半跌入了坑中,心情自是大好,然则城府深,却也没带到脸上来,而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谢过了一声之后,这才面带微笑地拱手道:“好叫母后得知,儿臣自打得了这如许多的良种,自不敢轻忽了去,不单在儿臣的宫中亲自栽培,更专程委托了青州、杭州、广州、襄州、兰州、益州等六州刺史以专田试种之,蒙六州刺史之大力襄助,如今六州之成果已出,现有六州刺史奏报于此,容儿臣代为上禀,青州刺史狄仁杰有报,共计拨田百亩,试种红薯三十亩,得红薯十五万三千一百二十一斤;试种之花生三十亩,得带壳花生一万一千两百斤;试种之马铃薯二十亩,实得二万一千七百二十四斤,试种之玉米二十亩,实得一万三千四百七十八斤……”
“嗡……”
李显话音未停,诸臣工们已是忍不住乱议了起来,不为别的,只因这些产量实在是太惊人了些,竟比起李显种在东宫里的亩产还要高出不老少,尤其是广、杭两州的亩产量更是惊人无比,光是红薯一项的亩产便已是突破了六千五百斤的大关,比起水稻的产值要高出了整整十倍还多,更令一众朝臣们动心的是——红薯与马铃薯这两种大产量的植物适种地域广阔不说,对地力的要求也不算太高,完全可以在华夏之地大面积推广了去,一旦真能成事,百姓的温饱问题也就大可迎刃而解了,其价值之巨大,便是比之开疆拓土也不差丝毫,在此诸臣工都是精明之辈,这个帐自是全都算得通彻无比,这一激动之下,自是难免有些子失了态,浑然忘了此处乃是御前,全都兴奋得如同雀跃的孩童一般……
第六百一十五章举重若轻(中)
“……综合上述,儿臣可以断言此数种粮种皆可推而广之,不唯东都,放之四海皆准,所差者只是产量之区别耳,大体上南方所产要高于北方,唯玉米例外,北方之产值要高过南方一截,此般种种皆有实物为证,母后若是不信,可派专人详查之!”
李显没去理会诸臣工们的乱议,不紧不慢地将六州刺史的奏报一一宣读完毕,末了,极为自信地给出了一个结论。
“好,好啊,此真乃天赐我大唐之神物也,林虎其人能不惧生死以成其事,该赏!传朕旨意,封其为关内侯,荫一子!”
不说朝臣们听得激动不已,便是高宗同样也听得热血沸腾不止,也不待武后有甚表示,已是当机立断地准了李显之所请。
“儿臣多谢父皇隆恩,只是尚有一事须得恳请父皇恩准。”
为林虎请功固然重要,但却不是李显此番大动作的最根本之目的,此际见高宗已是处在了兴头上,李显自是准备趁热打上一回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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