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节(1 / 2)
李显皱着眉头想了想之后,心中已是有了计较,但并未急着下个决断,而是不动声色地将问题抛给了张柬之。
“回陛下的话,老臣以为攘外者,必先安内,此事当得分四步行了去,首先,陛下须得尽快登基,改元,并昭告天下,以名大义;其次,将越王造反一事公告天下,并当以霹雳手段,先剪除其在城中之羽翼;其三,宣布大赦,以安臣民,尤其是后党中人之心;其四,征发民壮,尤其是各府之家丁上城协防,至于具体战事安排,非老臣所长,实不敢妄言,还请陛下独断乾坤。”
早在李显归来之前,张柬之便已谋算好了一切,此际应答起来,自是头头是道,条理清晰得很。
“好,先生所言甚合朕意,就这么办了,庄掌总即刻给林成斌去信,令其加快疏通速度,务必在十日内赶到洛阳!”
张柬之所言,正是李显所想——后党没了武后的支撑,早已是群龙无首,何时要收拾都可以,自是不必急于一时,先给其大赦之旨意,以安其心,日后再慢慢算总账也不迟,左右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倒是越王府一系的官员不可留,须得从快从重处置了去,这才可慑服城中不轨之徒,再接一大赦诏书,原本惶恐之人心也就可以稳了下来,内部一稳,守城的压力也就小了许多,有鉴于此,李显自是不再多犹豫,一拍文案,当即便下了决断……
永隆二年正月十一日,太子李显在德阳殿前祭祀天地,昭告天下,登基为帝,改元“启元”,是为启元元年,并连下四道诏书,其一,封太子妃赵琼为皇后,明月公主为德妃、上官婉儿为梅妃、嫣红为容妃;其二,令裴行俭领衔治丧一事,谥高宗为大圣大弘孝皇帝,庙号:高宗;其三,宣布越王李贞为逆贼,诏令天下共讨之,并令左羽林军大将军李多祚率部缉拿裴守德、路奇胜等参与越王谋逆之叛臣贼子;其四,宣布洛阳实行宵禁,进入战时状态,诏令征召各公、侯府之家丁以及民壮协防城守,以羽林军大将军李多祚率部三千守南门,裴行俭率部两千五守北门,羽林军大将军程务挺率三千兵守西门,李显自率东宫卫率军三千守东门。
启元元年正月十二日午时三刻,被擒之裴守德等诸越王一系官员二十余众尽皆被押上城头,斩首祭旗,并悬首级于北门示众,犯官家属一千余众尽皆官没为奴;末时正牌,帝下诏大赦天下,原后党中人,除贾朝隐下狱之外,余者尽皆不究,此诏一下,原本惶恐之民心遂安,各项备战事宜有条不紊,至夜不停,万众一心之下,城防已渐固。
“陛下,天已大亮,您该用早膳了。”
洛阳城北门的城门楼中,一身戎装的李显端坐在文案前,正埋头批改着奏折,英挺的脸上满是疲惫之意,这令亲自拎着食盒走进楼中的高邈忍不住便是一阵心疼,眼角湿润地走到了近前,小声地提醒了一句道。
“哦?先放着罢,朕一会便用!”
听得响动,李显抬起了头来,看了看楼外已大亮的天空,随口吩咐了一句之后,先是伸了个懒腰,接着伸手可着劲地搓揉起了已有些僵硬的脸庞,疲惫之意尽显。
洛阳号称坚城,可实际上,除了城墙高大之外,城防设施却只能用简陋一词来加以形容,偌大的城墙上只有二十余们守城弩,还零星地分散在四面城墙上,大多都是太宗时期的遗物,虽保修得不错,可部件老化却是难免,为了加固城防,李显这两日可是费尽了心机,亲自上阵指挥,接连两日两夜的调度下来,总算是初见了成效,好不容易方才得了个喘息的机会,却又得批改因武后惰政而积压下来的奏折,当真将李显累的个不行。
“陛下,娘娘交代了,这粥还有饼都的趁热用了方好,您看……”
高邈忠心耿耿地跟了李显二十余年了,自是知晓李显的性子,不将正事办完,是断然不会去用膳的,这一见文案上那厚厚的一叠未批之奏折,显然不是一时半会能了事的,自不肯就此作了罢论,这便小意地笑着,抬出了皇后赵琼的大牌子。
“呵,滑头!”
明知道高邈是在扯虎皮当大旗,李显却并未见怪,只是笑骂了一声,随手将朱笔搁下,正准备伸手去拿筷子,一股心悸之感突然涌上了心来,手不由地便是一僵。
“呜,呜呜,呜呜呜……”
一见到李显突然不动了,高邈不禁为之一愣,刚想着要出言问个究竟之际,却听一阵凄厉的号角声暴然响了起来,脸色瞬间便是一白。
来了,终于是来了!
没等高邈回过神来,李显的身形只一闪,已是站在了城碟处,只一看,便见远处的雪地中,黑鸦鸦的大军正在向洛阳城迤逦而来,心不由地便是一沉……
第八百一十章小胜首阵
这一仗不好打了!
望着不徐不速地向洛阳城逼来的大军,李显心中不免有些发沉,不为别的,只因尽管隔得虽远,可李显已是看出了越王大军的强悍之所在——李显自身常年带兵,自是知晓雪地行军的不易,而今越王所部行军中节奏把握的极佳,以此速度行军即可保持队列整齐,又能节省体力,毫无疑问是训练有素之师,这对于要守孤城的李显来说,自然不会是甚好事儿,当然了,忌惮归忌惮,李显却也并不是很在意,毕竟多少恶仗都打过来了,就眼下这么点危难,李显就不信淌不过去。
“全军止步,列阵!”
相较于城头上李显的冷峻,策马行于中军处的李贞却是一脸的自得之色,望着渐行渐近的洛阳城高大之城墙,眼中的热切之意几不加掩饰,就宛若他已然入主了其中一般,当然了,幻想归幻想,李贞却并未得意到忘形之地步,待得大军来到离城两里处,但见其一扬手,高声下达了列阵城下之令。
“呜,呜呜,呜呜呜……”
李贞命令一下,自有跟随在侧的传令兵鼓劲吹响了号角,正迤逦而行的大军迅即就此停了下来,飞快地在城下摆出了副攻击之阵势,但见旌旗招展中,杀气腾空而起,逼人已极!
“父王,孩儿请命首攻,恳请父王恩准!”
大军方才列好阵势,李冲已是憋不住了,耀武扬威地率着几名亲卫策马冲到了中军处,一个滚鞍下马,身形顺势一躬,高声请战道。
“吾儿不急,仗有得你打,我军既是奉先皇遗诏讨逆,终须得昭告天下方好,此乃先礼后兵之道也。”
李贞也很想一鼓作气拿下洛阳,不止是报前几日被追得有若丧家犬之仇,更是想着早日登基,以抢占大义名分,然则头脑却并未因此而发昏,自是知晓攻城之战非儿戏,己方尚未备齐攻城器具之际,盲目发动,十有八九要碰壁而回,万一因之伤了军心士气,那可就麻烦大了去了的,当然了,李贞不急着攻城还有旁的因素在,那便是他已知晓洛阳已是孤城一座,纵使李显下诏天下勤王,各州之军没三、两月也别想集聚起来,加之已得到崤山雪崩封山之准确消息,最令其忌惮的河西军已难在短时间里赶到洛阳城下,他自是可以从容应对,以最佳之状态发动强击,一战而克洛阳城!
“父王圣明!”
李冲虽一心想要打败李显,已彰显自身之能,可也清楚此际并非最佳的攻城时机,之所以急着请战,不过是种姿态罢了,为的不是战本身,而在于讨李贞之欢心,此际目的已然达到,自是不会再在战事本身上多做纠缠,而是摆出满脸子的敬仰之色,高声称颂了起来。
“嗯,来人,去,将讨贼檄文昭告城中逆贼!”
对于李冲的恭谦以及请战的勇气,李贞显然很是满意,欣慰地点了点头,而后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嗓子,自有一名大嗓门的文官轰然应了诺,领着几名甲士策马冲到了城下。
“城上的人听着,逆贼李显弑父囚母,大逆不道,我家王爷受先帝遗诏,前来讨贼,望尔等莫要附逆行事,早早出降,以免自误!若有顽抗,我大军一发,尔等尽成齑粉,为逆贼陪葬,遗臭万年……”
李贞派出的那名文官嗓门极大,声音洪亮已极,趾高气扬之状当真面目可憎到了极点,不等其将话说完,城头上的东宫卫士们已是骂成了一片。
“取弓来!”
李显从来都不是好相与之辈,这一听那名文官满嘴胡柴,自是懒得再听下去,一抬手,冷冷地吭了一声,自有身边侍候着的亲卫将李显惯用的铁胎弓递了上来。
“嗖!”
自打从河西归来之后,李显已是多年不曾上阵,可一身的武艺却并未放下,箭技也同样如此,但见李显只一用力,便已将八石的铁胎弓拉得浑圆,瞄着那名远在城下一百五十步外的越王府属官便是一箭,但听一声弦响之后,雕羽箭已如天外飞鸿般地划破天际,呼啸着扎入了那名越王府属官的咽喉之中,可怜那名文官连惨嚎声都来不及发上一下,便已一头栽落了马下,当即便死得不能再死了,紧跟在其身侧的那几名甲士见状,吓得连文官的尸体都顾不上收拾,惶恐万状地打马便向本阵狂逃了回去,那样子要说多狼狈,便有多狼狈。
“陛下神威!”
“万岁!”
“射的好,贼子胡言,该杀!”
……
一见那几名甲士狼狈若此,城头上的东宫卫士们全都齐声欢呼了起来,指点着城下大军,笑骂无忌,一时间,城头守军的气势陡然高涨不已。
“王方明!”
射杀一喊话的文官虽算不得甚大事,可能打击一下越王大军的嚣张气焰,却又不错,当然了,李显并不打算就此便作罢,随手将铁胎弓丢给了身边的侍卫之后,沉着声喝了一嗓子。
“微臣在!”
王方明就侍候在侧,这一听李显点了名,自不敢怠慢了去,赶忙躬身应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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