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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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该死!”

“那些女人就应该为了保存家族的脸面,一把匕首,一根绳索,像我阿姐那样,带着清白之身死去!”

“住嘴!”

赵幼苓踩着虚软的脚步,跑到刘拂身前,揪住他的衣领,低声呵斥道:“你住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刘拂的身子几乎刹那间紧绷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她。十来岁的小郎君哪怕再瘦弱,也比女儿家力气大,剑眉斜飞,反手就把她推搡开了。

“我住嘴?我为何要住嘴!你的气节去了哪里?”

他直接大声吼道:“我怎么忘了,你是个阉人,阉人哪有什么气节可言!阉党把持朝政,除了搜刮敛财,还懂什么!”

他愤怒的脸涨得通红,已然开始口不择言。

“你和那些没骨气的东西一样,但凡有人给你点好的,你就忘了祖宗,忘了国!”

“我阿姐死了,你们只会说她不识好歹!可她全了我刘家的……”

“全了刘家的什么?”

赵幼苓咬牙切齿地打断了他的话。

动静太大,毡包外已经有人走过来询问情况。

呼延骓看了他俩一眼,掀开毡帘走了出去。

赵幼苓看着像被冒犯的小兽,激怒警惕地看着自己的刘拂,压下了声音。

“你阿姐的死,全了刘家的什么?是刘家的脸面,还是刘家的尊严?”

赵幼苓神情严肃,一双眼眸里像是掺了碎冰,凌厉地让人背脊生寒。

刘拂原还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被她的目光逼得咽回去了,只红着眼眶:“不是的……”

赵幼苓看着他:“小郎君,你希望你阿姐是活着,还是死了?”

刘拂说:“当然是活着!”

赵幼苓眼帘微抬:“那你觉得,她该苟且偷生地活下去,还是全了刘家的脸面,自弃性命?”

刘拂抱头:“我想她活着……”

赵幼苓闭眼:“她们也想活着。”

她知道刘拂说的那个“她们”是谁。

是那些同样被送到戎迂来的汉女。这部分人里,有出身教坊司的女乐女伎,也有勋贵人家的女眷。

赵幼苓脸色微沉,睁眼直视着刘拂:“你见过那些被吐浑兵欺侮过的小娘子吗?”

刘拂摇头。

赵幼苓道:“皮开肉绽,浑身紫黑……再漂亮的容貌,都会变得面目全非,甚至有的地方,你还会看到森森的白骨。”

她说的是在来戎迂的路上,曾经瞧见过的女尸。

那些吐浑人对女人从不客气,一路上,她已经见过不下一具这样的尸体。那些被欺侮的小娘子,哪怕不堪受辱咬舌自尽,只要尸身未硬,那些吐浑人就能解开裤子。

刘拂被她的话,说得步步后退,脸色越发苍白:“那些畜生……”

“可那是吐浑狗!”赵幼苓咬牙,“这里是戎迂,戎迂不是吐浑。戎迂人不好战,戎迂也从未侵犯过大胤。所以,如果能活下去,为什么一定要死?”

刘拂眼圈发红,将拳头攥得紧紧的:“可我阿姐……”

赵幼苓深吸一口气,接着道:“你阿姐是好女,可难道那些忍辱负重,只是单纯想要活下去,不想死的娘子们,就不是好女,就理当效仿你阿姐,为保贞洁,自戕而死?”

“她们……”

“她们只是想活。”

人生而畏死。

她重活过一世,所以明白苟活只是因为想要活下去。

但刘拂不明白,他习孔孟之道,想的都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东西,对于家中女眷,也都是女四书上的规矩。

她不求刘拂明白,只希望日后他不要对着那些想要活命的汉女,说一句“你们怎么不去死”。

那才是,最伤人的话语。

刘拂呆了一呆,已经停了的眼泪,哗哗又往下淌:“那是我阿姐……她不应该死的。”

“是啊,她不应该这么早早的就没了。”赵幼苓道,“如果吐浑没有打大胤,如果永京城没有破,她应该还好好地生活在你们刘家。十五及笄,十六出阁,十七育子,夫妻恩爱,白首到老。”

她见刘拂的神色渐渐好转一些,微微松了口气。

“她们也一样。”

“教坊司的那些姐姐们,等年纪大一些,或是寻了人成亲,或是做了天子内人。”

“勋贵家的小娘子们,也许会去相看年轻的郎君,日后和和美美,也可能吵吵闹闹。”

“还有那些寻常百姓人家的闺女,灶头、田间,都是各自的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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