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和离之后 第15节(2 / 2)
此事牵涉太多,五皇子一党被严查,整个长安城风雨飘摇,人人自危。
风雨之中,皎皎反而是最淡定的。母亲与赵垣熙合谋,她身为南嘉长公主之女,理应首当其冲被彻查。
可不知,到底是皇帝顾念亲情,还是徐空月之妻的身份护佑住了她,她处在风雨之中,却并未受到风雨侵袭。
而明华殿中的赵垣熙,似乎也已经认命。据传,他如今被幽禁,却并未受到苛待,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
皎皎却不由得想起,从前他谈论山水诗画,神采飞扬的模样。
与赵垣佐相比,赵垣熙其实从未表现出对皇位的争夺之心。他更安静内敛,与所有皇子都维持着一团和气,上敬父皇兄长,下爱幼弟。
与权势相比,他表现出来的样子,更像是喜欢诗词歌赋,山水景色。那种喜欢不像是为了韬光养晦而假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无比真实的喜欢。
皎皎虽然不喜皇权争斗,也从不参与其中,可她毕竟身处在这个巨大的泥潭污秽之中,见惯了虚伪作假、丑腔恶态,她分得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她记得赵垣熙曾经说过,“倘若有一日,我能同那些隐士高人一般,在南山之下种一亩地,采菊东篱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该有多好。”
彼时他的面前,搁着一副田园山水画,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
皎皎当时看不懂他幽深的目光,只是打趣道:“那还不简单!倘若皇帝舅舅不同意,五表兄就藏进深山里,采菊养鹤,岂不悠闲自在?”
当时的赵垣熙看了她一眼,那目光晦涩难辨,皎皎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随即他就垂下眼帘,微微笑着,“等那时表兄我穷得揭不开锅,可就劳烦皎皎你为我送米添衣了。”
——笑容一如往常,仿佛种种不自然皆是幻想。
第20章 你不该来
可如今皎皎方才知晓,原来并非幻想。
赵垣熙恐怕醉心山水诗画不假,想要争权夺利更是不假。
他一面将自己打造成不想理会世事的闲散皇子,一边与朝中要员保持密切联系,甚至不惜搭上南嘉长公主这条线。
与他相比,在朝中明目张胆结党营私、拉帮结派的赵垣佐简直就是个笑话。
皎皎不由得想到,在所有变故来临之前,是赵垣佐先在朝堂之上惹了皇帝不快。他是无意为之,还是被人逼迫陷害的?
恐怕后者的可能性更高。
赵垣熙不动声色,却暗地里得到了南嘉长公主的支持,如虎添翼,如鱼得水,孤军作战的赵垣佐又如何能斗得过他?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赵垣熙与赵垣佐的这一场争斗中并没有所谓赢家,他们的身后还有另外一只谁都没有想到的黄雀。
一想到自己这些年几乎将一颗心捧到这只黄雀跟前,皎皎就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暗中观察,不动声色,几乎掌握了最致命的证据,在关键时刻,给予重击。
倘若说赵垣佐输在了没有强有力的盟友和足够的实力,那么赵垣熙就输在了身后的这一只黄雀手里。
可其实,在这件事里,最无辜与最不无辜的人,都是他。
皎皎虽然不参与这些皇权争斗,却并非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母亲当年扶持皇帝舅舅有功,所以也得到了滔天的权势。可随着皇帝舅舅根基深厚,便对母亲的一些做法越来越看不顺眼。
皇祖母也是因为此事,才甚少让母亲进宫请安。
皇祖母历经两朝,对朝堂局势看得最清。她知道皇帝舅舅忌惮南嘉长公主的势力,于是逐步减少对女儿的支持——她是想以此举,减轻皇帝对南嘉长公主的忌惮。
可母亲醉心权势,当她发现皇帝疏远了自己,且自己的权势在被逐步瓦解,她便怎么都坐不住了。
或许是有些当年拥立之功,她便萌发了再亲手扶植起一位帝王的想法。而她的这个想法,或许正好与肖想皇位的五皇子赵垣熙不谋而合。两人一拍即合,于是才有了之后这许多事。
其实逼宫谋反永远是下下策。母亲与赵垣熙不会不知道。他们或许从未想过要走到这一步,只是因着那只黄雀在背后步步紧逼,才让他们逐渐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可他们到底没有失去理智,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逼宫的罪名安到了二皇子赵垣佐的身上。
只是他们忘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也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踌躇志满之时,也是背后那双手出动之时。
皎皎知道,母亲之死,确实是死不足惜——他们逼死了二皇子赵垣佐,偿还他一条命也是应该的。
可身为人女,她怎能明知母亲是被屈打致死,而置之不理?母亲身为大庆的长公主,身份尊贵,即便是认罪,也不该被折辱而死。
她宁愿母亲是因所有证据摆在面前,羞愤自尽,也不愿她身处肮脏污秽的天牢之中,在严刑逼供之下,绝望而死。
她理清了所有思路,还是去了宫里。她想至少要见一见舅舅,将母亲的遭遇告知于他。即便母亲有千般不是,她可以自裁而亡,可以被公开所有罪名,被万民唾骂,却唯独不该默默死在严刑之下。
可皎皎不曾想到的是,皇帝依旧不见她。
有了上次闯宫之事,这次左右禁卫紧紧握着腰刀,眼睛眨也不眨,牢牢盯着皎皎的一举一动,生怕她再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只是皎皎已经今非昔比,她只是默默垂落目光,向传话的余连公公道谢。
余连四下瞧了瞧,压低声音同皎皎说:“陛下如今怒气未消,郡主着实不该进宫。”
皎皎轻咬着下唇,“可我母亲之事……”
余连公公微微摇了摇头,“郡主您糊涂,长公主之事,陛下如何不知?”
皎皎眼睫微微一颤,双眼紧紧盯着余连,“舅舅……陛下知道?”
余连别有深意地说了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皇土。郡主您出身皇室,怎么连这些道理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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