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恩 第119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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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从屋檐中穿透下来,公主走到廊下,朱姑姑取了一张斗篷,为公主披上,问道,“公主,您真的要去青龙寺么?”

“自然是要去的。”公主肯定道,唇角露出一丝笑,“留儿是个心密的,她总觉得什么都不说出来,可我是她的亲娘,如何不明白她的心思?她既然有这份心,我这个做阿娘的,总要为她做些什么!”

阳光青龙寺,韦氏一身缁衣,在禅堂中虔诚拜过佛祖。从佛堂出来,在青龙寺林中行走。一位宫人前来,笑着道,“这位可是韦夫人?”

“正是。”韦氏讶然应道,复问道,“不知贵家主人是?”

宫人道,“我家主人是丹阳大长公主,请韦夫人过去一叙。”

韦氏前往前面凉亭,对丹阳公主拜道,“臣妇韦氏见过丹阳大长公主,公主万福。”

“韦夫人请起,”丹阳公主忙道,姿态颇为随和。“我今日独自前来青龙寺拜佛,远远见了韦夫人,便请卫夫人过来一叙,夫人也信佛么?”

“正是。”韦夫人点头道,“信佛可以让人静心。前些年,大郎远在安西作战,我便日日夜夜在佛前祈祷。好在如今大郎终于回长安了,我也可以放心。如今便前来佛前还愿。”

“可怜天下父母心,都是一个道理。”公主叹了口气,“我只有阿顾一个女儿。阿顾随圣人去了东都,我一个人在长安有些寂寞。便来寺观中走走,竟不意见到夫人,今日相谈甚欢,也是缘法。”

韦夫人与丹阳公主谈了一阵,便猜到了公主的意思。她夫君早亡,只有谢弼一个儿子,只盼着儿子能够娶一个温柔解语的妻子,好好的过日子。虽有八公主倾心谢弼,只八公主却是素性跋扈,确实是不愿意要八公主这样一个儿媳妇的,但八公主乃是天家之女,怕贸然推拒天恩,损了儿子的前程。

这时候丹阳公主出现在自己面前,委婉表达几分意思,便不免有几分心动。丹阳公主是今上的嫡亲姑母,太皇太后的胞生女儿,其女顾娘子深受太皇太后宠爱,听闻更是思及顾三娘子受宠,心里便生了几分愿意。

至于顾娘子的足疾,韦氏在心底皱了皱眉,虽然有几分可惜,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补救的法子!

第135章 二一:朱夏花落去(之风波)

所谓母亲,是天底下最柔软的一个名词,青龙寺柳绿竹青,丹阳公主为了女儿殚精竭虑的同时,在长安光宅坊的永泰公主府,永泰公主姬秾辉一身深棕色的大袖礼服,大步穿行在公主府的檐廊之上,前往探看自己的女儿吕萦徽。

穿过月洞门,过了一座花厅,便到了吕萦徽居住的望仙园。

吕萦徽是公主和鲁国公吕侈的嫡女,在吕氏小娘子中排行第六。永泰公主乃仁宗皇帝的嫡长女,身份高贵,性子严肃端庄,多年来与驸马鲁国公吕侈夫妻感情平平,只对自己唯一女儿吕萦徽怀抱着一份真挚疼惜之情。

甫一进望仙园,便见风景秀丽清雅,园中一池湖水在微风中荡漾着点点波痕,秀丽的湖心亭中,吕萦徽一身白衣,坐在朱漆阑干上斜倚着朱红圆柱,望着池心圆荷之上点缀着的绰约荷角,背影消瘦,落寞伤神。

永泰公主望着吕萦徽凄清的背影,眸子不由凝了一凝。

“阿宛,”她沿着池中榭道走到湖心亭中,问道,“你在想些什么呢?”

“母亲,”吕萦徽回过头,见是永泰公主,慌忙站起来,“你怎么过来了? ”

“怎么,”永泰公主微微一笑,“我这个做阿娘的,还不能来看一看自己的女儿么?”她在吕萦徽身边坐下,伸手拂着吕萦徽的发丝,威严的凤眸露出柔和之意,“你还没有告诉母亲,你有什么心事呢?”

“我哪里有什么心事?”吕萦徽垂下头,不自然的笑笑,“初夏天气熏人,这望仙园中风光秀丽,我一个人在这儿坐坐,观赏池中风景,哪里像你说的有什么心事?”

永泰公主不语,望着吕萦徽,眸中含着深深深意。吕萦徽在她的目光下低下头去。

“阿宛,”公主陡然开口,“你和阿娘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圣人?”

公主的问话犹如一记重锤敲响了钟鼓,吕萦徽顷刻间震住在那里,不自然的笑道,“阿娘,你胡说什么呢?”心里一片茫然,不知道该当如何回答。当日在太极宫中宫宴上,姬泽一身常服,前来永安宫向太皇太后请安,冠冕之下容颜清俊,气势端凝,当真是风姿如玉。这位年轻的帝王,立在万人高处,自然是极端引人注目的。自己究竟喜不喜欢他呢?似乎是喜欢的。但这种喜欢究竟又是不是那一种男女之间的喜欢,她自己也不清楚!

“阿娘,”吕萦徽投到母亲怀中,捂着脸道,“你别问我,我不知道。”仰起头来,“我只是有些不服气。我哪里不如那范娘子和王家二娘?太皇太后凭什么选了她们,却不肯选我?”

永泰公主华丽的礼服料子华美而有些冰凉,吕萦徽枕在母亲怀中,心中亲昵安然,不由得放开了心思,撒娇诉说着自己的不满倾怨。公主微笑着抱着自己的女儿,轻轻拍打着吕萦徽的背后,在吕萦徽的背后,凤眸端庄的目光渐渐变的锐利:自己贵为大周尊贵的嫡长公主,受尽仁宗皇帝的宠爱,本应获得长安人无与伦比的尊重,但仁宗皇帝在位时间并不长,自己到了年纪外嫁,鲁国公府平庸的生活消耗了自己,所有年轻时候的壮志随着年纪渐渐增长,渐渐泯没在了时光中。这些年自己的体会清清楚楚的告诉自己,对于一个女人而言,只有坐上皇后宝座,方能成为这个帝国真正的女主人。

——阿宛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美丽、聪慧,纯净,多情,自己一生仅有这么一滴骨血,她像爱着年少时的自己一样,倾心的爱护着她,用尽手段小心翼翼的维护着吕萦徽的骄傲、尊严、纯净、性情,盼着她在没有一丝忧愁的情况下肆意的成长起来。既然这是她想要的东西,自己便应该帮她得到。

“阿宛,你放心!”永泰公主的声音从吕萦徽的脑子上方传来,带着一种森然的决意,“阿娘定会帮你实现愿望。”放开吕萦徽,起身大步离开。

“母亲,”吕萦徽诧异不已,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永泰公主转过头来,她性情严肃,惯来很少微笑,这时候朝着女儿露出刻意的微笑,唇角的线条便难免有些僵硬,“阿宛,你不是想要嫁给圣人么?我这就进宫去,让太皇太后定你为皇后。”

“母亲,”吕萦徽大为惊诧,一双眸子因为惊惶而猛的睁大,尖叫道,“你开玩笑吧!大周立后乃是大事,太皇太后择了这么久,还没有定下来,可见得对此事的慎重。这种事情哪里是是咱们随便说说能够决定的?我虽然落选了,心里有些过不去,但只要自己待一阵子就好了。您就算这时候真的进宫了,也无济于事呀!”

永泰公主淡淡道,“这有什么,不过就是一个皇后么!”

长安初夏天气晴好,浓绿的柳枝微微垂下,在池面荡漾起一圈圈浅浅的涟漪,一只燕子飞过,灵巧的翅膀抄起了一线池水。

永泰公主望着湛蓝的天空,唇角露出讥诮的笑意,森然道,“那是她这一脉欠我的!”

她顿了一顿,握住女儿柔软细腻的柔荑,温柔的抚慰道,“阿宛,你回去在床上好好睡一觉,等到你再醒过来的时候,你想要的东西就已经都到你的手上了!”

吕萦徽犹如僵硬的木偶一般,坐在湖心亭的阑干上,眼睁睁的看着永泰公主的背影消失在池心蜿蜒曲折的榭道上,猛的跳了起来,朝着永泰公主离去的方向追了出去。亭外的崔姑姑迎了上来,询问道,“小娘子,你这是怎么了?”

“乳娘,”吕萦徽抓着崔姑姑的手,急急道,“母亲如今进宫去,说是要为我向太皇太后讨要一个皇后位。这可怎么办呢?”

崔姑姑听闻这般的话,登时瞠目结舌,“天啊!皇后之事事关重大,太皇太后性子虽好,也是有脾气的,公主这般直冲冲闯过去,怕是太皇太后要生气的!”

吕萦徽登时六神无主,攒着自己的袖口道,“是啊!可是母亲脾气固执,我就算追到了她,怕是也劝不住的。乳娘,我们该怎么办呢?”

崔姑姑望着面前少女,她一双眉毛细翠如远山葱茏,眸子清丽如水,秀美如清新淡雅的水仙,心中悄悄的叹了口气。

对于一名大周贵女而言,登上皇后宝座,是一生中最高的荣誉。但自然是一生荣幸。她作为将吕萦徽奶大的乳娘,自然是希望自己从小带大的六娘子能够得到无与伦比的荣宠的。可是此时瞧着小娘子遇着这么一件事情便显得如此慌张,没有丝毫主张,心中也深切的知道,六娘子是做不住大周皇后的宝座。想了片刻,劝道,“娘子,大长公主性子固执,平日深居简出,只与高密公主交好,咱们若是请高密公主前往相劝,说不定能够劝的动公主。”

吕萦徽听了崔姑姑的话,登时眼睛一亮,“对对对,母亲和高密姨母向来交情最好,姨母定能劝的母亲回心转意。我这就请姨母过来。”

“娘子,”崔姑姑陡然唤住她,顿了片刻,方开口道,“高密公主不同旁人,是仁宗皇帝留下的为数不多的公主,身份尊贵,让人请她过来实在是太怠慢了!”

吕萦徽愣怔了半响,方回过神来,一张脸不由得羞红,“是我说错了,我这就赶去姨母府上!”

永安宫的影子在西天的阳光下投下深深的暗线,殿中仙人捧寿黄金香炉中吐着冲馥的奇楠香气息。太皇太后坐在榻上,目光瞟向东南方,笑着道,“一晃眼,圣人他们去东都也有几个月了,也不知道阿顾如今在东都如何?”

因着之前的风寒在病榻上躺了数月,太皇太后头发愈发身子瞧着比从前消瘦了一些,精神头也不如从前,杜姑姑坐在太皇太后跟前,怜惜的瞧着太皇太后身上空荡的衣裳,笑着道,“阿顾小娘子在东都若是知道太皇太后这般惦记着她,一定感动的很。小娘子有圣人照顾,定然是诸般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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