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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日崖涘曾一口答应。

如今,隔了十万年光阴,崖涘又抛出了这句机锋。这次,当着众人,当着三十二位无情道仙帝,以及上千名极情道修者亡魂。

一向谨言慎行不肯轻诺的崖涘,此刻居然像换了另一人,变得肆意轻狂起来。

南广和抬眸,深深地看入那双蓝色眼眸。于瞳仁深处见到了他身后狼狈的叶家军及鸟族众侯爷,还有站在他身侧以手指相缠的叶慕辰。

他在最后,于那双眼眸中见到了自己。

一身朱红色长衣的自己。

烈焰撩动长发,额间生长出如雪的娑婆沙华。

似朱衣鬼。

又似堕世仙。

帝尊,你言无从有中来南广和笑了一声,不闪不避地迎着那双海蓝眸中倒映出的自己影像,一字字地问他:那么敢问,帝尊你可有情吗?

这句话,很多年前他也曾如此问过崖涘。只是那时崖涘从不正面答他。

渐渐地,他亦不再拿这个字堵他。

爱欲如枝头繁花,藏于青翠碧叶后,一岁一荣枯。

很多事情,就是在漫长的不可追的浩荡光阴中,渐渐变成了再也不能开口的渺远过往。

只是下界于南赡部洲与东胜神洲交界处堕入深海的灵胎儿崖涘之死,令广和心中扎了一根刺。这刺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南广和带有一丝畅快的恨意,恨声道:帝尊,你可敢有情吗?

若吾答有,若吾答,敢!崖涘默了默,贯来薄凉的唇边挂着一抹奇异的笑,缓声问他:凤凰儿,如此,汝又该当如何呢?

崖涘顶着一身的雨水,湿漉漉地站在他面前,跨前一步,又逼问了一句。自有中而来,于万有中复归于无。凤凰儿,如今吾为汝,即将老,即将死,如此汝又当如何呢?!

四下无声。

众仙帝再也握不住手中兵器,哗啦啦掉在云朵中。

云朵中积聚了太多的水,啪嗒啪嗒落在众人头顶,将翠羽斑斓的一众鸟族将军侯爷们几乎淋成了落汤鸡。便连玄衣铁甲的叶慕辰亦不能免,头顶一簇呆毛湿漉漉地翘立,越发显得他一张俊脸阴沉无比,几乎要扑过来将帝尊崖涘斩杀于长刀下。

而这位三十三天至高无上的帝尊,就这样静静地、无声地、以一种足以沉山覆海的神色,凝望着南广和。

像是这世间只剩下了他与他。

像是这天地一瞬间万物寂灭。

没有过去。

没有未来。

只有一句,你敢不敢。敢不敢叛了自己的道,以身殉,以情葬,消逝于这三十三天白玉宫中,成为一个天下人皆知的笑柄?

凤凰儿呵,若我敢,你又当如何?

你会如何?

你又能如何?

第130章 登顶3

南广和一时哑口。

这世间有许多事, 是过了就再也不能回头望的。一旦回望,就惊觉伤口遍布,疼的厉害。比如他失去了一颗天生五色琉璃心的胸口, 此际就又闷又疼。

他弄死了灵胎儿崖涘, 再不能接着弄死帝尊崖涘。

虽然这个小世界里崖涘有亿万化身, 但到底,能与他对立与他一道话往昔的只有这一位罢了。

南广和凝望崖涘那一双四海凝结而成的眸, 良久,才犟着一口少年气,强道:你便老了, 死了, 又与我何干?!

说话前,先抽了一口气。

心口实在疼的厉害。

叶慕辰自后紧紧抱住他,一手与他交握, 一手环在他腰侧。棱角分明的唇紧紧抿着, 单眼皮微撩,朝崖涘投来的目光格外不善。

帝尊慎言!叶慕辰冷笑了一声, 替自家殿下接下了崖涘丢过来的这一刀, 回击的格外锋利。帝尊万年前入了无情道, 从此后强行令天下间所有修行者改道而行。帝尊曾言,任一人任一物,倘若有情, 便落了下乘。

叶慕辰又笑了一声, 语气淡漠。吾等便是下乘。帝尊你高高在上,是三十三天至高无上神位上的那位。这天地老了, 你也不会老。这世上所有生灵都死去了,你也不会死。

他接着话锋一转。所以请帝尊慎重, 莫要学那些凡间的愚夫愚妇,动不动就以生死来要挟我家殿下!

崖涘目光直接越过他,停留在南广和眉目之间。久久。

一直到这诸天仙帝闷闷地再次操持刀兵围在他身后,双方人马对峙。鸟族众将军侯爷们弓身展翅飞翔在南广和身后。

血蜿蜒流入云层中。

崖涘只是那样静静地凝视南广和。以一种比深海更深的眼眸,用那样沉寂的仿佛天地都静止了的神色,一声不吭地望着他。

南广和终于败下阵来,以手遮额,叹息了一声。帝尊

唤吾名。崖涘笑得奇异而又温柔,又跨前一步,银色发丝在星光中浮动,带有辽阔的云雾雨水。凤凰儿,再唤一次吾之真名。

一把长刀削在崖涘的面。

割断了一大把银色的发,也在帝尊白玉冕旒下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割裂了一道血痕。有乳白色的血渗出来,空气中优昙花的香气越发浓厚。

仿佛帝尊崖涘的每一滴血,都能开出一朵三千年不遇的优昙花。

面对如此盛大美景,叶慕辰却冷冷地笑了一声,将长刀搁在崖涘面前,抵着杀气刀锋,携无限锋锐嘲讽,道:帝尊,你真名是甚?呼一声你的名,是否就要海断山崩?你是这个世界的神尊,你是要我家殿下为了你这一声诱/哄,从此成为灭了这方小世界的罪人吗?!

这一声我家殿下出口,叶慕辰与崖涘四目相对。两人都于同一时间想到了昔日在遥远的下界大隋朝,于那个大隋亡国的上巳节之夜,彼时也是这样境况。于那个烈火与血腥的夜晚,叶慕辰执炬而来,护着他的殿下。崖涘从天而降,轻飘飘地,就将南广和拉了个满怀。

崖涘简直要压不住唇边的笑,笑得那样薄凉,又那样奇异。叶慕辰!

他唤他的名。

然后又唤了一声。小叶将军呵!

这一声呵,意味不明,充满了讽刺。

叶慕辰欺身上前,刀锋过耳,整个人扑到崖涘面前,一身玄衣沉的就像这三千年的爱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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