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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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是正月十五,佛教大典当日,徐三坐于寺中,收得徐玑的消息。她展信一读,不由倏然立起,又惊又喜,却原来她先前在郑七身边,安插了两名教坊女子,这二女貌不惊人,却颇有手段,将郑七的未婚夫君薛氏勾得魂不守舍,而如今,西南军营,竟因此而出了大事!

当日西南边陲,风雨大作,郑七训兵不成,便只得返回府邸。孰料她一抬手推门,便见薛郎君与那两名侍婢,皆不着片缕,正在郑七的书案上淫戏。郑将军的毫笔、印章、奏折等等,均入了那两名侍婢秘处,污浊不堪。不止郑七瞧了个分明,便连她身后跟着的一众将士,都将此景收入眼底。

郑七见此,立时大怒,当即拔出长剑,可却被属下生生拉住,说此事万万不可声张,一来,薛家不好得罪,薛鸾以后没准儿就当了女帝;二来,家丑不可外扬,此事传出,定然有损将军威严,还不若先关上门扇,让这三人穿戴整齐,再行论处。

郑七急火攻心,却仍是无可奈何,只得依言而行。可谁知那门内众人,磨磨蹭蹭,迟迟不曾穿好衣衫,郑七急了,踹门一看,就见屋内空空如也,早没了三人踪迹。

照理来说,这军营内外,皆有士兵把守,这三人手无寸铁,如何能逃出生天?幸而徐三早有准备,派人接应,不过半日功夫,三人便已逃出西南边陲。

这还不算,郑七大怒,竟气得昏厥,再一醒来,便见大夫在侧,说她已有一月身孕。细细算下日子,正是那给她带了绿帽的薛氏的种儿。而在这医学不甚发达的古代,堕胎断产,几乎毫无可能,郑七若敢服下此等虎狼之药,必会元气大伤,只怕日后难回军中。

孩子不得不生,可一旦要生孩子,那就得耽误小半年光景,军中大权,势必要落入旁人手中。郑七恼恨之余,又下了军令,不准下属将其怀孕之事,上报朝廷。

而薛氏红杏出墙,逃之夭夭,她腹中又有了那人的贱种,郑七不敢怨恨薛鸾,便怨恨起来崔金钗来。一来,她娶的虽是薛氏子弟,可这保媒拉纤之人,正是崔氏金钗;二来,薛氏及两名婢子如此放浪形骸,其中有一部分原因,乃是他涂抹了改良过的旱苗喜雨膏,中了毒瘾。

这喜雨膏是何人改良,旁人不知,可郑七却清楚明白——始作俑者,正是崔金钗。这新仇加上旧怨,终令郑七找到了一个泄愤的出路——她直接上了折子,罗列多桩罪证,指认这崔氏女,正是制毒贩毒的幕后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一章有细思恐极的地方哈哈哈

第232章 残山狠石双虎卧(四)

残山狠石双虎卧(四)

郑七不敢得罪薛鸾,反倒将崔金钗告上御案, 一是因薛公子红杏出墙, 自己受此大辱不说, 更还有孕在身, 落入两难之境,郁气填膺, 这才蓄怒泄恨, 二来, 则是另有一番考虑——

在郑七看来,宋祁乃是男儿之身,若是登基, 有悖国体,郑七全不将其放在眼中,早已将薛鸾登基之事, 看作是必然之势。而如今薛鸾身侧, 文有崔金钗、贾文燕等人,武则有郑七为首一干将领, 若是能将崔金钗除去, 薛鸾断了只臂膀, 便只能倚仗于郑七了。

这无疑是一招险棋, 可郑七到了如此地步, 或是有孕之故,竟也有些不管不顾了。徐三收信之时,便是郑七的折子抵京当日, 如无意外,这封奏章,正在距宫城不远的递铺内。

这所谓递铺,乃是由官衙所设,负责传递官用文书,与现代的邮局很是相似。徐三读罢徐玑送来的消息之后,眼见得郑七落难,薛氏一系起了内讧,也不见有多快意,只扯了下唇角,摇了摇头,接着便出寺上街巡察去了。

这日乃是佛道大典,亦是上元佳节,街头巷尾,人头攒动,可谓是“□□天上转,梵声天上来;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

徐三巡察一番之后,只见道人僧尼、老幼妇孺,各色人等,皆其乐融融,至于这朝堂中的种种倾轧,似是与他们毫不相干。徐三望着眼前花灯火树,良久之后,含笑一叹,不再思虑种种,只背着手,缓缓走到一处小摊前来。

那小摊卖的是稠糖葫芦,即是用麦芽糖做成的小动物、小糖人,从前唐玉藻在时,每逢年节,都要买上许多,对此是爱不释手。

徐三凝望着那商贩妇人,见她动作娴熟,随手一勾,便勾出了个栩栩如生的小老虎,哄得几个孩童,瞪大了双眼,连连拍手叫好。

徐三看在眼中,不由微微一笑,一旁跟随的下属见了,心生讨好,欲要派人去买,不成想徐三却是抬手拦了下来。她稍稍转身,正要对着下属说话,孰料便是此时,旁边忽地有一男子,神色紧张,骤然上前,低低说道:

“你们几位,可是官人?我,我方才见着两个娘子,形迹可疑,似是要行偷盗之事,揣着匕首,朝着递铺去了!我,特、特来报官。”

递铺。

莫不是崔金钗也得了风声,想要提早毁掉郑七的折子?

徐三心上一沉,上下扫了那郎君一通,接着缓声说道:“公子莫急。开封府中,有十数递铺,你所说的是哪一处?”

那郎君面带薄汗,想了想,结巴道:“我、我也说不好。我才来京中,不过月余,天一黑,更是认不得路。但也没多远,就在这附近,不若就让我带你们去罢。”

他此言一出,本以为徐三定会着急,立刻唤他带路,哪知徐三却是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他,似笑非笑,一言不发。

郎君见了,不知何意,慌张起来,赶忙看向一旁差役。而那些差役,纷纷面露急色,也不知徐三为何不动如山,其中有大胆之人,小声劝道:“三娘,就让他带路罢?若是他所说的递铺,乃是急递铺,一旦出事,可就是掉脑袋的大事。”

这所谓急递铺,专门处理加急文书,官府文书一送过来,就得立即递送,不可有一刻耽搁,亦不分昼夜忙闲。郑七的折子,多半就刚刚送到这急递铺中。

可徐三闻言,却是眯起眼来,不慌不忙,沉声说道:“眼下乃是正月,你身上穿得鼓鼓囊囊,里三层外三层,倒也说得过去。只是你面色虚白,汗流不止,衣领都已湿透,却仍是裹紧衣裳,实是可疑。”

那郎君带着哭腔,可怜兮兮地道:“我向来有盗汗之疾,气虚所致,何来可疑之说?我是来报案的,又不是来投官的,难道要抓我不成?”

徐三沉声道:“我行军多年,亲自制过火/药、打过火/枪,对于这硝石、硫磺的气味,再熟悉不过。你这袄里藏的何物,你知我知,一搜即知。”她皱起眉来,一把扯住那郎君,示意下属搜身。

可这一众下属,皆是女子,而这被徐三扯住的郎君,看着虚弱不已,不似恶人,若是果真上手搜身,只怕会玷污了这郎君的闺誉。一时之间,众人面面相觑,皆不敢迈步上前,徐三一叹,正欲亲手搜身,谁知便在此时,一人忽地将这郎君拽住,手伸入了他衣衫内去。

徐三抬眼一看,只见来者身披鹤氅,雍容俊美,不似尘世中人,正是连日未见的周文棠。她稍稍一怔,不由将他盯住,只见他自那郎君怀中,随意一摸,便搜出了两个火筒来。

这火筒,徐三熟悉的很,乃是将火/药装入粗毛竹筒之中,威力不小。她眼神一冷,底下人立时反应过来,连忙齐齐上前,将那人压住,一边扯开他的衣裳,将那成捆火筒,小心抬出,一边又将他手脚死死绑住。

那郎君抽抽搭搭,哭了起来,双腿发软,站立不稳。徐三瞥了他几眼,又令人去离宫城最近的递铺部署,接着叹了口气,对着周文棠道:

“你今日来的不巧,姓崔的怕是嫌我太闲,又给我惹了这乱子。虽也可交由开封府衙,审问处置,但我实在不敢放心。”

言及此处,她忽地勾唇,迈前一步,凑近他身侧,仰着头低声笑道:“既然姓崔的,千方百计,想要毁掉折子,还妄想引我入局,连带着将我也炸个粉身碎骨,我这回可不能轻饶了她去!走,咱们去递铺,亲自把那折子,呈到官家案上!”

她身着紫绮官袍,只简单绾了个高髻,不曾描眉画眼,亦不曾佩珠饰翠。四下玉壶光转,鱼龙漫舞,那花灯光影,深红浅朱,皆映在她眼底深处,更使她平添数分俏丽。

恍然之间,她不再是年近三十、身居高位的徐总督,好似又变回了那个十七岁的少女,明眸皓齿,目秀眉清,会含泪追挽情人,会高谈雄辩,捍卫心中正义,还会在她的每一封讼状之中,都暗暗藏些巧思,犀利之余,亦有诙谐,引人莞尔。

周文棠还记得,十年前,他翻阅当地案宗,碰巧看到了她所写的讼状,越是深读,越觉得这执笔之人,绝非凡俗,这才起了结识栽育之心。他虽不悔此举,却也不敢断言对错。

他希望她在这宦海官途,平步青云,甚至走得更高更远,屹立于王朝的顶点,权力的巅峰。然而即便是他,也隐有忧虑,只怕到了那时,她的眸中,仿若深潭,浸满了无边的黑沉,再映不出一丝光影。

男人一袭鹤氅,立于道旁,凝视着她,噤然不语。而徐三见他久久不言,心生疑惑,抬袖戳了他一下,又对他道:“怎么?你嫌我莽撞了?”

周文棠闻言,摇了摇头。他眼睑低垂,露出袖中奏章,沉沉说道:“你不必去急递铺了,郑七的奏章,我已派人取来,将由你亲自送上龙案。”

徐三一惊,这才反应过来——他今夜过来寻她,不是为了与她游逛这上元灯市,而是心知她报仇心切,所以才将折子送来,让她解恨报怨。

她接下奏章,怔怔地看着周文棠,只见男人又从袖中取出一物,正是用纸包着的稠糖葫芦。因他焐得久了,糖画微有融化,原本是只兔儿,如今已糊成了四不像,便连淡定如周文棠,都蹙起眉来,难得露出尴尬之色。

花灯融融,他一言不发,但将蜜糖兔儿递了过来,徐三见此,当即张口,咬住兔耳,冲着周文棠一笑。二人相对无言,却也别有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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