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病 第20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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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琛看见他的神情,转身走到能够眺望湖景的平台上,手扶着栏杆道:“云昭啊,你不愿认我这个父亲,我随你。你不愿公开身份,我也随你。你不走我给你在京城铺好的路,没关系,为父便帮你另外铺路。可就算我百般迁就你,婚事却不能由你胡来。娶朱明玉的女儿对你有什么好处?靖国公府上上下下都是明哲保身之辈,难成大事。若你非要娶,也得娶个将来对你有帮助的才行。仕途上,没有比联姻更稳固的联盟了。”

陆云昭冷笑道:“不公开身份难道不是王爷想要的?恐怕王爷也不想被世人知道,我是你酒后强、暴我母亲,所生下来的儿子吧?若我不是薄有名气,勉强还能入你的眼,你会愿意认我?我的婚事,不用王爷操心。我和绮罗青梅竹马,我很喜欢她。”他说完,便拜了一下,径自沿小路下山去了。

“王爷,要属下去拦着公子吗?”王府的侍卫统领玄隐从暗处走出来,望着陆云昭离去的方向。

“不用,他会有分寸。”赵琛欣赏着底下的湖光山色,心情似乎没有受影响。

“属下看公子对朱小姐用情很深,恐怕很难放手。”

赵琛抬头望着蔚蓝如洗的天空,笑着说了一句完全不相关的话:“不急。这季节,还没到最好的时候呢。”

***

绮罗把跳舞的百来个人分成十几个横排,每天上午只让每一排领头的人到偏殿里排练阵型,下午让他们各自回去训练自己那一排的人,等最后两天再合起来一起看效果。

从二楼看下去,余娘和娇娘领着十几个人在花园里排练得有模有样,绮罗只是坐在阁楼里画画,喝茶。夏日炎热,她还让阿巧在屋里放了冰块消暑。毕竟她前面的准备工作已经做足了,娇娘对林勋又是那样的心思,绝不会怠慢,她可以偷点懒。否则被烈日晒黑了,晒伤了,还不知要怎么补回来。她这些年真的是被朱明玉夫妻宠得有些娇气了。前世父亲虽然也疼爱她,但不过分宠溺,她还是能吃些苦的。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三年,她跟叶季辰没有见过,只书信往来。因叶季辰在会稽做县令忙得焦头烂额,听说堆了几年的卷宗无人处理,所以根本没时间回京。他是商户出身,在朝中毫无门路,堂姐也只是靖国公的妾。所以同科及第的前十名,只有他的官位最低。但好在叶季辰在任上政绩非常好,文昌颂亲自给他写了推荐信,恐怕年底便会升迁。而且他书信间提到了一位有婚约的女子……很可能就是绮罗前世那素未谋面的娘亲。算算时间,离前世绮罗出生只有一年多了,等叶季辰回京,她一定要去看看那名女子。

赵仪轩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一把拿走她画的那些稿子,问道:“怎么,你还会设计首饰?我瞧瞧。”

绮罗无奈,只得起身道:“跟三娘练舞的时候,从她那儿学的。只是些皮毛,臣女还在练,画得不好。”

“画工嘛,是拙劣了点,但款式还不错。还有名字的?蝶恋花,观沧海,一斛珠……”赵仪轩满意地点点头,“都给我吧。我拿回去叫宫里的工匠打出来。”

赵仪轩都这么说了,绮罗岂有拒绝的道理,只能笑了笑。离开国公府以后,朱明玉还是请了秀庭居士来给她上课。起初,秀庭居士听说她读了那么多书,自然是大吃一惊,很快就教她琴棋书画那些了。可惜会读书,是因为有两世为人的智慧,艺术方面实在天赋平平。她倒是因着跟三娘跳舞,帮着设计了些首饰和舞裙,很感兴趣,想着勤能补拙,这才常拿出来练练手。哪知道刚画了个初稿,就被赵仪轩霸占了,跟公主真是没什么道理可讲。

阿巧忽然在门外高声道:“四殿下,您不能进去!”

“阿巧,你越来越不懂事了。四殿下是什么人?公主让你拦着闲杂人等,可没让你拦着殿下吧?”一个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

赵仪轩猛地站起来,奇怪道:“四哥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话音刚落,一个穿着深蓝色绣金丝麒麟锦缎长袍的男子便跨进门来,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领头的是一个太监。男子长得清俊,身量跟林勋这些人比只能算中等,面相柔和。绮罗连忙站起来行礼:“臣女见过四皇子。”

“四哥!”赵仪轩走过去,嘀咕道,“你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提前跟你说,好让你把恶行都毁尸灭迹了?”赵霖笑了一下,目光落在绮罗身上,“表妹不用多礼。”几年前他到靖国公府时,曾远远地看过绮罗一眼,当时她年纪还小,是个圆滚滚的胖子,不怎么引人注意。没想到女大十八变,如今竟出落得这般姿色了。他撩起衣摆坐下来,他身后的太监桂圆马上谄媚地拿起桌子上的水壶倒茶给他,赔着笑脸:“殿下您一定渴了,您喝水。”

绮罗没见过赵霖,但她知道赵霖是宫中最得宠的郭贵妃所生的儿子,应该算是她血缘亲近的表哥。说起来郭贵妃跟郭雅心虽是亲姐妹,但两人的关系并不好,郭贵妃跟整个郭家的关系也淡,平日里都很少往来走动。

赵霖年方二十四,在政事的表现上平平,但出了名的好脾气,又因为母亲在宫中受宠,格外地左右逢源。别的皇子为皇位斗得水深火热,他却好像漠不关心,今天跟太子出去打猎,明天跟某位皇子出去喝酒。所以他倒是跟谁都合得来。

绮罗前世对几个皇子的事情不熟,天家的事也不是她一个县令女儿能打听得了的。说白了,普通百姓更关心的是衣食住行,对谁当皇帝没多大兴趣。而且真宗皇帝在位的时间很长,绮罗死的时候,真宗还在世,太子也没有换。

“听说你们正在给君实排舞?排得怎么样了?”赵霖低头喝茶,声音也是和和气气的,半点没有天潢贵胄的架子,很容易就让人产生想亲近的念头。不过绮罗觉得有点好笑,赵仪轩要排一出舞给林勋,不仅本尊知道了,好像这行宫里每个人都知道。礼物不是应当小心收藏,到了当天给对方一个惊喜吗?只能说公主的作风跟常人不太一样。

“好着呢。喏,四哥先看看这个。”赵仪轩把绮罗画的稿子递过去,绮罗都来不及阻止。她那拙劣的画技,哪里入得了堂堂皇子的眼?偏偏赵仪轩像是炫宝一样:“是不是很别致?”赵霖仔细看了看:“你几时对摆弄这些个物件感兴趣了?设计是挺漂亮的,但画工么,还有待提高,你多多努力。”他说话的意思,已经俨然把这些都当做是赵仪轩画的了。

赵仪轩没否认,兴高采烈地把画纸收到袖子里去了。

赵霖又说:“仪轩,等君实过完生辰,我就把他押回京去,省得到时又没处找人了。你在扬州还有什么要买的,赶紧置办了。”

赵仪轩可是巴不得林勋回京的,用力地点了点头:“好。到时我帮四哥,他拿我最没办法了。”

赵霖坐了坐就走了,并未久留,仿佛就是特意来这里露露脸。绮罗也没太把他放在心上。

只不过离林勋的生辰越来越近,她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

☆、第34章 十面埋伏

到了林勋生辰这一日,绮罗从起床开始眼皮就老跳,跳了整整一天。原本安静广大的行宫,像是个大闷罩子,今天却难得地有了人响乐声,热闹起来。

傍晚的时候,绮罗换了身衣服,想去看看娇娘她们准备得如何了,没想到赵仪轩派了女官过来,告诉她可以离开了。

绮罗无奈,她知道赵仪轩不想她在人前露面,更不想大家把那支舞的焦点放在她身上,可这样过河拆桥,也实在是过分了些。怎么说绮罗辛苦了半天,还是想看看自己的劳动成果的。但公主有命,绮罗不敢不从,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就跟着女官走了。

走到花楼的前面,竟然看见一个穿着青绿云雁箐绿锦交领长袍的男子,领着一对人马过来。说那人是男子可能有些不对,他的眉毛和两鬓皆白,皮肤清透,目光阴鸷,翘着兰花指,更像是个宦官。绮罗连忙低下头,跟女官一起让到路边,正想等他们走过去。那人突然停下来,仔细嗅了嗅:“嗯……”他的尾音拖得很长,是那种粘腻的花腔,听起来很不舒服。

“这香气儿,杂家似乎在谁的屋里闻过。”他转过头,借着天边最后一抹余光,打量了下绮罗,“这位是……”

女官连忙说:“禀刘公公,这位是公主前些日子请来的客人,奴婢正要带她出去。”

刘公公?绮罗那天在林勋的房间,也听到林勋叫来人刘公公。莫非是同一个人?看女官恭敬的态度,看来这个刘公公的身份很不简单。

刘芳娇俏地笑了笑:“哎,听说公主排了一支舞,正四处叫人过去欣赏。既然是公主的朋友,何必这么着急出宫呢。一起过去凑个热闹。”他记不清了,依稀想起应该是在林勋的房中闻过这女子身上的香气,当时床帐是放下来的,他看不见里面的人,这女子又戴着面纱,因而不能确定。不过这么好的机会,不能放过。

女官要推辞,公主本就不想让这个朱家小姐露面,可刘芳虽然已经告老还乡,朝中也还有些势力,更别说经营多年的内宫中也还有人脉。女官不敢轻易得罪他。绮罗更不想与这个阴阳怪气的公公搅在一起,没想到刘芳用两指捏了她的手腕道:“快些,晚了就来不及了。”

宴会安排在行宫正中的琼林阁,还没走近已经听到了鼓乐之声。刘芳到了门口,让宫女领绮罗去竹帘后面的女宾席位。都到了这份上,绮罗也不可能转身走掉,只能跟着宫女过去入座。

女宾的座位这边是比正堂高一段的小方台,上面铺着竹席,有清清竹香。整齐摆放的矮案后面摆着绣兰草的嫣红圆垫子。后面还连着一个小小的露台。这里没有多少人,只三两个不知道身份的夫人坐在一起说话,因着绮罗进来,都安静了下来。绮罗微微朝她们点了点头致意,就提起裙子坐下。

她穿着杜若色的薄绸交领高腰襦裙,系着水绿的绦带,外面披着透明轻薄的香云纱,上面绣着浅淡的梅花纹。她坐姿端正,脖颈修长,犹如一尊烧制完美的玉瓷宝瓶。容貌虽被面纱遮掩,但雾里看花分外俏。那长长的睫毛,又浓密又卷翘,眼睛像是涌入的千波春水,灵动有神。几个夫人都是官员家眷,素日里也不是没见过场面,但侧影和背影这么迷人的姑娘,也实在是少见,于是一边低声品评她的穿衣,一面在议论她的相貌,只不知是个怎样的妙人儿。

琼林阁的正堂很宽阔,可同时容纳数百人,乐工正在卖力地吹奏欢乐。殿内舞娘们身姿曼妙,彩袖翻飞,犹如流连戏蝶。赵霖和林勋等都已经入座,旁边还坐着一些此次随侍下江南的官员,觥筹交错,宴饮甚欢。林勋身量高大,坐在一群男人之中犹有山岳之势。他穿着绀色大窠马大球圆领衣袍,五官俊如刀削。只是他面无表情陡然生出了一股距离感,官员们都不太敢跟他说话,气场倒比赵霖这个皇子还大。

于坤走过去,在林勋耳边禀报了一番,林勋不动声色,眼睛从竹帘那边一扫而过,便抬手要他退下去。于坤有些功败垂成的懊恼,亏得他给公主出主意,让公主早早把朱家小姐送出去,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林勋拿酒壶给赵霖倒酒,赵霖喝得有些多了,手支在桌子上,按着额头说:“仪轩那丫头再不来,我都要醉过去了。”

刘芳拿手帕点了点嘴,柔声道:“前些日子看世子都是宿醉的模样,今日倒精神了。”

“正式场合,不敢仪容不整。”林勋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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